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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与李怀远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中,我的胆子逐渐越来越大,一次一次去探他的下限,却好像知道李怀远永远不会拿我怎么样似的。
李怀远被我们俩气得不轻,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今日之事,错不在于是否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祸,而在于你们没有意识到此事有多凶险,但凡当中出一点差错,你们俩,我一个也保不住!”
又看向叶绥道:“朝中之事我就不与你多说了,你要是有心,回去跟你爹打听打听崔相在朝野的行径,就知道自己今日此举有多蠢顿。”
“行了,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料理,近日不要再去寻芳阁了。”
我知道他说的“剩下的事”
,应该是指料理今夜在寻芳阁我和叶绥的破绽,还有留下的蛛丝马迹。
须臾云散众星出,偌大的屋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
“过来。”
榻上传来冷冷的声音,我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过去,脱了鞋,又与他对坐在榻中央。
李怀远一直闭着眼,眉峰紧蹙,神色冷峻,似乎因盛怒而有些呼吸不畅。
忽而想起那次被安乐鞭笞后我随意议论朝堂的话,当时他都没有这般吃人的模样。
遂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软烟罗纱帐一放下,这样干坐着便显得颇为尴尬了,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谄媚道:
“世子,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别叫我世子,我不是世子,我说的话对你来说就是狗屁!”
“不是狗屁,是圭臬。”
他重重了换了好几口气:“圭臬?那你今日的行为算什么?”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放屁!”
李怀远背过身去,完全不想看见我:“谁让你分忧了,忧是你这么分的吗?沈今禾,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读了两天圣贤书,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我忍不住用手指掏了掏左耳,李怀远在外面向来都是进退有度、不怒自威的,像今日这样直接化作炮仗噼里啪啦地响,我还真是是头一次见。
但炮仗总归是比冰封三尺的寒潭要好许多,我换了个姿势,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轻柔地按压着。
“世子教训的是,奴婢确实不该高估自己,更不该瞒着您。”
他转过身将我打量了一圈,嫌弃道:“都脱了奴籍了还奴什么婢,身上穿的什么破烂玩意,跟个小厮似的。”
我低头一看,这才回想起来,叶绥在寻芳阁让我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被李怀远逮住了。
不过这身衣服崭新崭新的,还是头一次穿,哪里像破烂了。
但我这会儿哪敢触李怀远的霉头,边帮他疏通腿部经络,边笑盈盈道:“就算是小厮,那也是您的小厮。”
烛台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那一抹愠怒终是淡了下去。
李怀远盯了会儿我手腕上划伤的小口子,语气软了下来:“怎么弄的?”
“大约是想要翻窗出来时,焦急之中刮到了哪里。”
其实他不说我压根都没注意到这个么小口子,已经不流血了,也不疼,就是红红的看着渗人而已。
他深邃的眉眼间拧起一道竖纹,也没说什么,而是径直下了榻,在柜里和案几的匣盒里来回翻找,须臾,手里拿着个白瓷瓶子走向桌案边,示意我过来。
看着他小心翼翼给我涂抹药膏的动作,我有些不自在,只能转移注意力。
“世子,那个账本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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