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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永安营兵把苏荆溪带到大槐树下。
于谦快走上前,低声急切询问。
苏荆溪虽然神色委顿,神志还算清醒,便把之前的遭遇讲了一遍。
讲到吴定缘被梁兴甫抓走时,于谦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语气里产生了微微的波动,似乎有一缕情绪从破裂的外壳散逸出来。
不过,他此时无暇顾及别的感受,道:“也就是说,太子之前就掉下船了?”
“是的。”
“具体位置?”
“就在漕船被拽到礼字坝的顶端时,朝反方向摔下去的。”
苏荆溪抬起胳膊朝那边一指。
于谦二话不说,撩起袍角撒腿就跑。
他一口气跑到运河旁边,沿着坝侧的纤路一路寻找。
路面上到处都是脚印和垃圾,于谦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影子,心中一阵狂跳。
等赶到那影子旁边,他才发现是一具纤夫尸体,枯瘦的身子上还盖着发臭的篷布。
于谦又是庆幸,又是失望。
他抬头看了看,礼字坝就在侧旁,如果太子跌下来的话,应该就落在这附近。
他索性趴在泥地上,在灯笼照耀下一寸寸地搜寻。
这里遍布纤夫的脚印大多是前深后浅,因为他们需要身体前倾,用力拽动纤绳。
其中只有几个平浅的脚印,一看就不是纤夫所留。
他沿着这串古怪的足迹,一路摸到了附近一条分水渠。
于谦看到,渠内泥沙里有一个凹陷下去的人形坑,似是什么东西从天下砸下来的。
于谦精神一振,再沿渠找了一圈,终于发现渠隙里卷成一团的衣袍与灰靴,毫无疑问,这是属于太子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脱光自己再离开?
一个荒唐的念头像白驹一样闪过心头,于谦猛然直起身子,讶异地看向远处那群赤条条的纤夫。
“砰”
的一声,牢房的栅门被重重关上。
刚刚推进牢里面的,是十个被指认为白莲余孽的纤夫。
他们被永安营的人押到刑部分司之后,先扔在这座属狱之内。
今晚官府的第一要务是恢复盘坝,至于怎么收拾他们,要等漕河通畅之后再说。
这间牢房不算太小,纵横有二十多步,塞进十来个人一点不嫌拥挤。
地上铺着残缺不全的芦苇席子,墙角是一片片尿苔,牢内阴暗潮湿,但总体来说味道还好。
牢门上挂起一把铁铸云翅大锁,锁头沉重黑亮,就是铁锤都别想砸开。
等到狱卒一走,这些纤夫立刻聚拢起来,围在了孔十八身边。
刚才薛孔目那一通殴打,打得老头萎靡不堪,一路上几乎是被人搀到牢房,一进来就瘫靠在墙角,受创匪浅。
“你们都给我记住……”
孔十八声音虚弱,可威严犹在,“等会儿推官问话,你们只管把罪过往我这儿推,说是被我骗来的,揭发我胁迫你们作恶。
若问起坛里的事,你们就说没烧过香,没拜过佛母,都是被我这个坛祝骗来的。”
“可这么说,佛母会不会不高兴……”
一个纤夫颇有些犹豫。
“咱们穷苦人为了活命而已,佛母慈悲,不会为难。
你们就照我说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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