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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笃痛骂。
他知道下面的人不干净,只是没想到贪蠢到这地步。
纤夫是力役中最辛苦的,盘坝又是拉纤中最累的活,一分油荤一分力气,所以纤夫伙食一向得供足。
胆敢在这里头截留五成,那是成心跟漕运过不去啊。
薛孔目赶紧辩解,说伙食没有克扣,只是食材没来得及送来,他愿意垫钱先补上,为陈总兵分忧。
至于漕船倾覆,不是管理上的疏漏,而是白莲余孽故意捣乱之故。
方笃知道这些小吏世代攀附在漕务衙门下面,盘根错节,自己一个流官也不敢太过责罚。
既然薛孔目愿意吐钱出来赎错,又把盘坝事故推给白莲信众,把上官的麻烦择得干干净净,他也就不为已甚。
反正一没死人,二没波及城内,三来弹压及时,方笃觉得这个分寸刚刚好,没必要再搞大了。
方笃开口道:“如今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把混进纤夫里的白莲教众挑出来,一并送到刑部分司的狱里。
记住,不得枉抓一民,不得漏逃一人。”
——他特意提醒一句,是告诉薛孔目抓几个典型,别把人都抓光了,谁来干活?
薛孔目闻言大喜。
本来是贪腐小吏逼迫民反,他搞不好要被杀头,现在方笃把它直接定性为白莲余孽闹事,自己的罪过就没那么大了。
方笃交代完之后,继续去跟于谦说话。
薛孔目狞笑着拎起灯笼,走到这群黑压压蹲着的纤夫中间,一个一个照过去。
很快他走到孔十八身前:“老东西,怎么样?刚才的嚣张劲呢?咽回到狗肚子里去了?”
孔十八一口痰飞过来,薛孔目闪身避过,狠狠地砸了他肚子一拳,老头痛苦地蜷起身子,把刚才吃的馒头呕了出来。
“这个是首恶!”
薛孔目大声道,永安营的兵丁立刻把孔十八往外拖。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瞻基,好像也是首先冲上来的几个,一指:“这个也是!”
薛孔目一口气又挑出来八个纤夫,都是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刺头。
永安营的士兵拿绳子把他们反手拴成一串,押着往刑部分司送。
一长串犯人就这么垂头丧气,踉踉跄跄地从大槐树旁边走过,朝着新城而去。
于谦站在槐树之下,下意识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他对白莲教深恶痛绝,能多抓几个总是好的,这时他忽然发现,队伍里有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可惜夜色深重,附近人数太多,三晃两晃便看不见了。
于谦本想走过去,仔细张望一下,忽然耳边传来方笃的声音:“廷益,运河那边似乎搜到了什么人。”
于谦一听,立刻把注意力转回到这边来。
那支队伍,便继续朝前走去,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
根据前方永安营传回的消息,他们进入了被漕船撞毁的船坞里,并从中发现一个平民女子。
当时她被压在一堆木料堆下,额头与左脚都受了伤。
“苏大夫?!”
听完汇报,于谦忍不住喊出声来。
方笃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于谦说:“这是我同来淮安的朋友。”
“你的朋友,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方笃有些惊讶。
漕船在盘坝时,上头不能留人,一个女人大半夜怎么上的船?于谦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等她过来一问便知。
他不善扯谎,索性把麻烦推给苏荆溪,她肯定可以在一瞬间想到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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