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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声音凄凄,仿佛受了万分委屈,皱鼻朝不远处一群婆子努嘴,没什么底气般囔道:“我可是知道,故而好心说给您听,别叫您着了道。”
他心里分明想的是这先生眼瞎,哪里会有姑娘瞧上,可再观沈临川之气度,竟然凭空产生出此人只是一时间跌落泥泞的错觉来。
话本子上不是有言,什么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什么不可以貌取人之类的话么?
小童不知晓自己说的这番话对否,总之思量两遭过后,竟渐渐觉得,或许这瞎子先生日后该有飞上枝头的一日,做个如自家老爷般大的官来。
他的见识实在有限,说不出更多顶好的话,也只能这般想过一遍。
“议人是非总归不对,”
沈临川抚在他臂上的指尖轻点,宽袖抖落轻尘,不去询问话中缘由,而是微朝着他的方向侧首,问道:“你可记好?”
“记好了记好了。”
小童叹气,他亦是跟着几位公子读过些书的,怎能不知先生古板,故而也不再多加争辩。
沈临川住的地方距施府并不远,是施家往年先生都住着的一间小院子,不大,但胜在清净,并不喧嚣。
从一个偏僻狭隘墙壁生着细碎黑石的小巷拐进,再从生满青苔的路面走出约莫十来丈的距离,最里那扇红漆斑驳的木门后,便是此行的终点。
此地多雨,木门常年潮软,其上生着细细麻麻的蚁洞,生锈的铜环之上斑驳着点点青绿。
小童往湿滑的矮阶上一瞥,微弯腰小心将沈临川扶进,临走时将那黏腻的青苔盖上一层破旧烂布,好歹不至于太容易让人摔倒。
院中东南角植枣树一株,是整个古朴院里唯一一抹生动些的颜色,地面铺设青石板,虽已陈旧,但避免了雨天路面泥泞积水的祸患,正中是一间寝卧,房门紧闭,两侧分为厨房与浴房,纤尘不染到仿若无人居住般。
秋风过,枣树叶子哗哗作响。
沈临川摸索着将拐杖斜靠桌旁,扶椅坐下,细听风声,闭目凝神,墨发被风卷起,又缓缓归于沉寂。
忽然间,院门被扣响,‘笃笃’声敲破宁静,待到五声过后,他才缓缓起身,稍理衣襟,走至门前,开一小缝,从外接过一块紫檀莲纹木牌,摩挲过上面的纹路后便收入胸前。
一场秋雨一场寒,傍晚时分,天光黯淡,寒气陡降。
施府内各个院里都将早早备好的被褥拿出,为各自的主子铺上。
斜月沉沉半掩于阴云之下,只豆大的烛光从窗纸上透过,夜风相欺,柿子树树影摇曳,黯淡光辉下细影杂乱。
施玉儿将屋内的窗子关起,只着单薄衣裙的身子有些萧瑟,清艳的面容苍白,烛芯发出轻微的炸声后便又归于平静。
来换被的丫环为她铺上新的被褥,临走时又送来一个脚炉,特地说道:“夫人送来的,嘱咐小姐您莫要凉了身子。”
此人是柳氏身边的一个丫环,名唤抚琴。
脚炉里装着的是滚烫的热水,施玉儿畏寒,从前在家中时这个季节也是早早的备起了相关物件,只如今寄人篱下,总不好提太多要求惹人不快。
闻言,她稍敛眉,笑答道:“劳烦叔母挂念了。”
暖光照在她姝丽的眉眼之上,抚琴稍稍怔了怔神,知晓她凭此娇媚容貌日后该有个好的前程,就算真的是被老爷送给旁人为妾,也该是个不落名的角色。
故此时说话间也带了两分客气,道:“夫人记挂着小姐,小姐您且早些歇息,有事唤伺候的人便好。”
说话间,寒风夹雨拍在木门之上,抚琴往四周望了一遭,不禁问道:“夫人派来伺候您的人是去烧水了么?怎得还不回来?”
施玉儿微抬眸,身子被冻的微颤了颤,抿着苍白的唇浅笑答道:“估摸着是天冷了,回去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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