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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猛回过头去看,说话的,是个个子不算太高,身材偏瘦的孩子,看年龄也就跟我侄子不相上下,唯独让我更加愣在原地的,是那孩子的长相。
平凡,也许可以说是平凡吧。
平凡的眉眼,平凡的轮廓,稍显瘦削的脸颊和颜色偏浅的嘴唇,头发和穿着还称得上有几分入时,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孩子的相貌,让我霎时想起了另一个人。
汤路遥。
汤路遥,我的发小儿,我儿时和整个青少年时代的伴儿,和我同一条胡同住着,共同分享了那么些年悲悲喜喜的,我最不愿意与之分隔两地的那个人。
而眼前这个孩子,分明的,活脱脱的,就是个二十年前的汤路遥。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扶着车门戳在那儿,我自知那么盯着个路人看有失体面,眼睛却总也不配合大脑的命令,又或者也许我的脑子现在已然乱了。
我觉得我失去了一个中年人应该具备的所有镇定自若,变得焦虑慌张,像个临考的学生。
而那孩子,显然比我冷静。
“您有事儿?”
瞅了瞅四周,发现我确实在看他,对方停下脚步,停下正要往耳朵里塞耳机的动作,皱了皱眉,眼里是本能的提防和半大小子才会有的无所畏惧。
“哦,没有,认错人了。”
遮掩一样的笑出来,我摆了摆手。
我嘲讽自己愚蠢,愚蠢到以为看见了当年那个永远在意自己衣着是否整洁,脸上是否有污迹,指甲是否干净的小孩儿,那个明明有轻度洁癖却唯独不怕和我接触,反而追着我,非要和我一块儿爬树捉蜻蜓粘知了的家伙。
没错,那已经是远去的记忆了,远得像个梦,可以做,可以醒。
可是,就在我准备赶快逃离已经有了泛滥趋势的回忆,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图个清静时,那些回忆的载体,却还是跟我狭路相逢,不期而遇了。
一辆有点儿旧的普桑停在马路对面树阴下,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的男人下了车走过来。
那男人看见那孩子,叫了一声“汤骐”
。
那孩子看了一眼对方,应了一声“爸”
。
2
2、
我又遇上汤路遥了。
哈哈哈!
对不起,容我大笑三声。
你说这人不信命成吗?显然是不成啊!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万里无云的时候,你脑子里刚闪现了一个“雨”
字儿,刹那间就山崩地裂电闪雷鸣了。
你让即便在盛夏也照旧冰凉的暴雨兜头浇成了落汤鸡,然后又一脚蹬空掉进河里成了落水狗,等你再爬上来,天空又是万里无云了,烈日当头,晒得你蒸发成了葡萄干。
身上都僵了,脑子都焦了,只有一颗心扑腾扑腾,上蹿下跳。
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在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时,就已经干枯了的感觉。
而至于惊诧和惊诧之后的悲凉,都可以回头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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