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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点点头,再转身对夏凤鸣道:“公府不比外头,素来没有闺中姑娘出来待客的道理,难不成夏文康平时不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夏凤鸣原还在想是不是入了万岁爷的青眼,这下如遭当头棒喝,忙跟着跪下来,“臣女是怕二妹妹不知轻重闯了祸,一时心急,才这般莽撞行事,求万岁爷恕罪。”
“起来罢,以后行事审慎些,别再丢了公府的脸面就是了。”
皇帝语气淡淡的,带了人负手离去。
他措辞不重,神态甚至谈得上是温和,但一字一字都重重敲打在脸上,当家夫人没掌好家,闺阁姑娘不知避讳,每一句都狠戳心窝子正中,杀人不见血。
潘氏平素打交道的都是各家夫人小姐,手段再厉害也只厉害在宅院和贵胄交际场里,夏凤鸣虽然是按皇后培养的,到底年纪还小,都鲜少有与凛然皇威打交道的机会,那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人慌得眼睛都红了,裙摆被青砖上的雨水打湿也顾不上。
说来也不能怪别人,自打夏凤鸣被太后传召了一次,可只是在仁寿宫里陪太后赏了两个时辰南戏,连万岁爷的影子都没见着。
太后没直说喜不喜欢孩子,赏赐大手笔给了一箩筐,料想总归得是满意的,但放人回来之后就再没有下文了。
家里实在是着急,一时糊涂,刚才就让夏凤鸣借着收拾的档口进去了,想着说不图旁的,就是简单在万岁爷跟前混个眼熟也好啊。
大婚当前,让姑娘露个脸,这点子小心思,其实真要细说起来,也没什么大妨碍的。
只是没想到会被万岁爷当面揭开,还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句,显然是开罪他老人家了,这下问题就大发了。
那一身干净的燕尾青色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
“夏和易。”
夏和易看潘氏一眼,潘氏正慌乱着,眼神乱飘着应允了她。
她从春翠手里接过伞,自个儿撑着追上去,死死抿住嘴,对皇帝“唔唔。”
皇帝匪夷地横她一眼,“你哑巴了?”
夏和易继续“唔唔唔”
地比划,先指了指自己的嘴,再做了个穿针引线的动作。
细嫩白净的手腕子从袖口溜出来,在净透的雨线前,像海浪一样灵活游过去。
皇帝想起来了,刚才皇后又像生意人的介绍口儿一样引荐她姐姐,他一气之下,像八岁小子一样威胁她,说要缝她的嘴。
想起来实在是头疼且尴尬,他只能端着架子从一而终地冷冷道:“朕法外开恩,不缝你嘴,给朕说话。”
夏和易把骂他的话全都压在心底,屈了屈膝,“臣女听万岁爷示下。”
皇帝面对她很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板着脸,寒了眉,凛了嗓,居高砸了一封最后通牒下来,“朕最后问你一次,朕自请降封藩王,就藩北地,你愿不愿意随朕去?”
一而再再而三,就是耍猴,猴儿也是会累的呀。
夏和易垂头丧气,肩耷拉下去,连头顶都矮了一截,自暴自弃地,“万岁爷,您就别再骗我了。”
一旁撑伞的陈和祥吓得嘴唇都变白了,这姑娘得是什么样的牛胆,才能让她连“我”
这种自称都出来了,一时都闹不明白是该高看她还是打死她。
瞧着万岁爷竟然没发火,就更古怪了。
皇帝盯着她垂下去的脑袋顶,冷笑了一下,这回确认了,她八成是记得从前的,要不是做过几年和他并肩的皇后,下意识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她不可能有那么大胆子一直和他对着掐。
那就给她一颗定心丸罢。
她不吃,就掰开她的嘴,硬塞也要塞进去。
皇帝说:“朕不日将内禅皇位,等昭告天下那日,你就信了?”
夏和易唰一下抬头,目光……却不是惊喜,而是无比惊悚地瞪着他,声口都拔高尖儿了,“您光骗我还不足意,就别连带着糊弄天下臣民了罢?这么大的事儿,您不是成了烽火戏诸侯的昏……”
她在皇帝骤然凌厉的目光中及时收住嘴,把那个昏君的“君”
字咽了回去,假装这个大逆不道的词从未存在过,“臣女的意思是,此举有碍您的贤名。
回头闹完了要解释起来,不好看相。”
皇帝有点无可奈何了,看着她。
所以皇后不肯再信任他,也是有情可原,他上辈子装荣康公世子,烽火点多了,再是傻得冒青烟的诸侯也不会信了,皇后如今是十年怕井绳,就连昭告天下也充当不了她的定心丸,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与他相关,在她眼里就都是一场骗局。
皇帝习惯了运筹帷幄,头一回觉得有哪件事能够让他感到如此无力,摇了摇头,不再看她,朝后随意地挥了挥手,“回去罢……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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