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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她提起禁中,唇角微沉了下,隔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午盏出去,我有话要对小娘子说。”
午盏怔了下,犹豫地看看明妆,明妆道:“这园子怪好看的,你去逛逛,过会儿再来接我。”
午盏道是,向李宣凛纳了个福,从上房退了出去。
一时静谧,四下无人,夕阳穿过屋顶,在东边的院墙上洒下恢弘的光,李宣凛临窗而坐,半边脸颊沐浴余晖,半边脸颊沉溺进黑暗里。
屋里静悄悄的,明妆能听见心在胸膛里突突地跳。
每当独处,她就莫名有些慌乱,自己知道为什么,一面甜蜜,一面如坐针毡。
他总不说话,她怯怯抬眼望他,大概因为受伤的缘故,那面色苍白,看上去竟有些羸弱。
她在椅上挪了挪身子,“李判,你要同我说什么?”
他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颧骨上洒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你是真的喜欢李霁深吗?还是喜欢他的身份,给你带来的便利?”
他忽然这么问,让明妆很觉意外,但转瞬就平静下来,若是换了以前,她还要遮掩,不敢把自己荒唐的打算告诉他,现在……似乎除了那点女孩子的小心思,没有其他需要隐瞒的了。
于是直言道:“我想入禁中,这个我早就告诉过你,与他定亲是为了弥光,你也早就看破了,不是么?”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答得诚实,毫无隐瞒。
他眸中闪过一丝微光,“果然,你从来不曾忘了大将军的仇,一直在寻找机会。”
明妆说是啊,“我怎么能忘记。
原本我们一家在陕州过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官家派了个什么监军到潼关,把陕州军搅成一团乱麻,把我爹爹逼上了绝路。
我一年之中痛失了爹娘,这种痛谁能懂?人人都说我可怜,我不要他们可怜,我要报仇。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易家也好,袁家也好,他们和禁中没有牵扯,要是知道我存着这样的心思,一定会吓坏他们的。
我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我害怕自己的异想天开,会让他们对我敬而远之,所以我不敢对任何人说。
爹爹的不幸,原本是官家造成的,我不能将官家怎么样,只好在他的儿子身上打主意。”
她说这些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
圈椅里的李宣凛叹了口气,他能体会她的切肤之痛和为难,人大多时候都是孤独的,踽踽独行在世间,必须小心翼翼收起身上的刺,才不至于把身边的人吓跑。
“可你为什么要选仪王,因为他比翼国公明白你的诉求吗?还是相较翼国公,你是真的更喜欢仪王?”
这个问题很要紧,即便是有一点点喜欢,对他来说都是不好的消息。
对面的那张小脸,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来,“因为他答应帮我除掉弥光,我当时相信了。
虽然我料定他是为了陕州军才想与我结亲,但我觉得他不过是想壮大自己的声势,又不是要谋反,所以心存侥幸,就应下了。”
他听罢一哂,“不是要谋反……小娘子还是太年轻了,看不懂那些政客的用意。
仪王老谋深算,他在拉拢同盟的时候,暗处早就被他渗透了。
如今控鹤司的四直都虞侯,有三个是他的人,其他衙门呢?上四军、幽州军、道州厢军……他这几年广结人脉,可不是白忙的。”
明妆被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由发毛,“难道……难道他真的……为什么呀?他是皇子之中唯一封王的。”
李宣凛道:“封王与立太子差得很远,再说他进封郡王,在兄弟之中不算早,当了五六年国公才抬爵,那时候豫章郡王已经入内阁办事了。
本是先皇后嫡出,但在官家面前处处受压制,他自然不服。
前几日来找我,开门见山畅谈了一番,小娘子猜猜,他给了我什么承诺。”
明妆忖道:“无外乎钱权,他八成许你高位了。”
他寂寥地牵了下唇角,“不止。”
可是除了这两样,她想不出男人之间能有什么交易,茫然问:“还有什么?”
他不说话了,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望向她,直看得她局促起来,最后才启唇告诉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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