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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童看一眼仍旧无人的宣政门,嘀咕,“什么破皇帝!
明明前几日还低声下气求着先生出山,现下却如此…”
豆大的雨点噼啪落下,将门下伫立的一位青衫木簪的男子浇得透湿。
宋白砚轻声斥道:“青竹,休要乱语。
天子国事繁冗,怎是你我想见就能见?”
青竹不服气道:“那我们也不是别人想见就能见啊?他还不是直接就闯了我们明光书斋的门?”
末了,还愤愤补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山匪呢。”
半旬前,宋白砚坐落于春山上的明光书斋忽有贵客来访。
彼时宋白砚正在与人讲学,便请这位贵客先于侧堂歇息,孰料这贵客的仆役直接拎刀破开了书斋大门。
彼时情境,确然吓到了书斋内的书生,以为是山匪打劫。
大约也是初见时印象实在不好,因而即便宋白砚后来知道了此人就是当今天子,也婉拒了其邀请自己入仕为官的请求。
而当时皇帝似乎有他务缠身,并未对他多加刁难。
倒没料到,竟是为了苏家这码事。
宋白砚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年,自己忽然听说苏忠文逝世时的情景。
那时青竹年纪尚小,忍不住一脸幸灾乐祸向他道喜:
“先生,那个讨人厌的苏忠文终于死了!”
他誊抄书册的笔不由一顿,一团浓墨在笔尖散开,于纸底留下触目惊心的墨痕。
“你说什么?”
青竹道:“就是那个时时和咱们吵架的苏忠文啊。
哼,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总是压我们一头!
早就看不惯这个老登了!”
苏忠文长宋白砚十来岁,两人文辩时,诸人总不免偏向年纪更长的苏忠文,宋白砚时时吃亏。
青竹递过来一个包裹。
“诺,这是他们家人给先生送来的讣告。
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
宋白砚打开油皮纸包裹,是一卷誊抄工整的《绿石纪闻》。
簪花小楷写着一张花笺:
“因秉先父遗愿,赠先生遗作。
先父引先生为知己,若先生得空,惠请先生半旬后于苏州太湖畔参加先父祭礼。”
彼时正是盛夏,酷热的阳光将院子里的含笑晒得蔫头巴脑。
青竹嗤笑道:“就这么一本破…”
他忽而顿住,因在面前的先生脸上见到前所未见的伤怀与遗憾。
一声闷雷惊啼,转瞬阴云压天。
湿风四起,山雨欲来。
青竹惊道:“哎呀,先生你的书还在院子里晒着呢!”
却见这位平素最是爱惜书册的先生一言不发,揣着那本《绿石纪闻》径直入了屋,阖上了门。
可惜的是,后来宋白砚也未能如期参加苏忠文的祭礼。
因着连日暴雨,藏书阁漏水,他为了抢救古籍而摔断了腿,只能卧病于床。
只好给这孤女去了信,说明自己歉意,又添了些安慰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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