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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这个。”
周t词不卑不亢,从衣带间解下信筒,他吸了口气,努力稳住声音说道:“三十二封书信,是我父亲在最后搜集到的,你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当年山洪,你将朝廷的灾银中饱私囊,将储粮折合现款,却反而联合当地官吏诬告我父亲赈灾不力、扰害百姓。
这上面每一个字俱是罪证!”
梁闻景略显混浊的双眼微微一黯,片刻又恢复到原先气定神闲的样子:“你想怎样?”
“秉公处理,不再让魏长风过问此案,否则……”
“否则?”
“这三十二封信,明日就会出现在大理寺内,新仇旧账,我们一并算了吧。”
梁闻景又从椅中站了起来,他左右踱了几步,呵呵笑道:“你和你父亲一样天真,你以为仅凭区区一迭纸,朝廷就会判我的罪?”
周词也笑了:“我父亲、祖父、曾祖三代为官,即便判的判死的死,仍有旧友故吏和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韩家,一方巨贾,也不会不打点关系坐以待毙。
我也不信,当今庙堂就无一忠义之士,御史台无一明辨是非之人。”
梁闻景一介寒门,走到如今的尚书之位必然费尽心机,他已不再年轻,他下垂的眼睑半抬起来,看向周词手中的书信,那上面确实字字句句,全是他的罪状和证据。
高处不胜寒,人爬得越高,越容易跌得狠,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地心惊胆战。
他靠的是手段,那就势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恨不能抓住他一丝一毫的错,把他踩在脚下、打回尘埃。
他死死盯着书信上的字,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梁闻景伸手去抓,周词后撤了一步,把信护在怀中,他说:“这些都是依我父亲和通信官吏的字迹仿造的,真信已被我藏起来。”
梁闻景嘶哑地桀桀笑:“十多年了,你为何不去交给大理寺,你为什么不报这个仇?还是说那些信件也许根本就是假的!”
周词静静说道:“真假你心中自知,而我,即使将它们交出去,也已经换不回我父亲的性命……你和那些合力谋害我父亲的人,都有妻儿、亲眷,一旦此事重提,必然有无数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那与我周氏当初的遭遇又有何分别?”
报仇,他想过,他恨不能立马做到,但结果呢,用牺牲另一批无辜者换取迟来的痛快,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人的善念,人的良心,都会被仇恨规训。
那根本不是他的道。
外面的风雪愈发强悍,吹得门窗不时砰砰作响。
韩家的案子对他一位尚书而言,不过是件微末小事。
梁闻景在风雪嘈杂中说道:“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之后,我会把那些书信当着你的面,一并焚毁。”
梁闻景干涩地笑了几声,周词取出那些仿信走到暖炉前,揭开厚重的盖子,扬手扔了进去。
火舌卷着纸张瞬间化为了黢黑的碳火。
门打开,飞扬的大雪扑面打来,他回过头看了梁闻景一眼,恍然觉得他原来已经那样苍老。
周词正要迈步出去,背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在风中听来不那么清晰。
“你的仁慈会害了你。”
周词笑了下,寒风中,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透出一股风雪凌冽之气:“谢谢,我会记得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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