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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诧异地看他一眼:“他的过错是他师父亲自指认的,文医令性格正派,课徒严格,怎么会诬陷好人呢。”
“只是觉得许容之不是这样的人,”
闻适说,“他出事的前一年,我夫人身子不好,每回去明春堂请大夫,来的都是他,他在明春堂学医,学得很刻苦,生活也很不容易,但言行举止从来端正清白,我曾经看他可怜,让人多给他诊金,他也从来不收。
我想,这样的人或许不会做出那种事。”
今日见到许兼,倒让他想起一些旧事。
许兼下狱前来找过他一次。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青年一身单薄的衣裳站在雪中等他,冷得脸色苍白,浑身僵硬,许兼那年或许只有二十三、或者二十四岁,简而言之,年纪很轻,是个面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的年纪。
他知道许兼是来做什么的,无非是想让他帮忙查一查医署舞弊的案子,还他一个清白,但他那时候刚刚外任回来,正值升迁的关键时候,他什么人都得罪不起,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他没有多少时间,他接受不了再出去外任三年重头来过的代价。
他不打算管这件事。
他把许兼带进府里,给他添了一件衣裳,亲自煮茶倒茶,跟他聊了许多。
他知道许兼是很懂事也很聪明的孩子,肯定能看出他的深意。
许兼也确实看出来了,什么话都没说,一直安静地喝茶。
这个年轻人这样懂事,反而让他起了一点愧疚心,许兼要走的时候,他问了一句,说:“许大夫此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许兼弯了下眼睛,笑得苍白,语气却很温和,说:“雪夜天冷,来讨一杯清茶。”
他那时候其实松了一口气。
之后再听说许兼的消息,是他在狱中割腕自杀。
他听说这件事后,去西市狱看了他一回。
他穿过重重黑暗,进到一间狭小的囚牢,在角落里找到许兼,许兼那个时候身体其实很差,精神也不太好,他受了刑
,囚衣沾满了血,碎瓷划过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血痂,手上还糊着暗红的血块。
他去时带了酒和饭菜,许兼看见他来,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很温顺地给他倒酒,他倒酒的动作很不稳,颤抖着打翻一只酒盏。
他还没说什么,青年告罪道:“闻大人,对不住。”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叹了一口气,许兼听见他叹气,不敢喝酒也不敢夹菜,声音很轻,跟他解释道:“对不住,我现在手和眼睛都不大好。”
他那时候心中有气,没有安抚他,给他留了一点药就想离开,离开前气不过,还是说了他一句:“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在狱中自裁,该有多痛心,你割腕的时候就没为他们想过吗。”
他觉得许兼那个时候想说点什么,等了一会儿l,许兼几次三番张口,却什么都没说,直到他要走了,许兼才问:“闻大人知道扬州是哪个方向吗,我在这里待了太久,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他问:“扬州是你的故乡吗。”
“不是,”
许兼说,“只是常常做梦梦到,因而想知道它在哪里。”
他给许兼指了一个方向,许兼同他道谢。
他跟许兼只是萍水相逢,之后没有再过问这些事。
他最初记住这个年轻人,只是因为他跟阿酬有点像。
但这种感觉其实很没有道理,毕竟阿酬出身很高,脾气也骄矜,是个意气风发灿若朝阳的少年郎,许兼的性格太冷清也太坚韧,一看就是一路苦过来的。
闻适想到这里,不禁神伤,算来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闻酬了。
闻适叹了口气,再回神时,已经看不见许兼的身影。
同僚道:“人各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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