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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兴阑珊,却又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说:
“我本不善歌曲,若是直接清唱,怕是折辱了众人的耳朵,若是有乐师伴奏,歌喉虽不佳,但有了琴瑟之音,也不至于全然不能入耳了。”
“朕便给你半柱香——一炷香的时间罢。”
我得了恩赦,起身告退,离开了凉风亭,穿过菊花丛,独自静默地沿着湖畔走着,连江离也没有让跟着。
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染红了半江秋水。
我往前一步,好像就要踏入这天地交织的红毯,然后沿着这红毯,走向那高悬的红日里去。
唇枪舌剑,妇人争执,君心圣宠,方才的一切都渺小了起来。
天地辽阔,日月永恒,我自己也不过是这天地之间的蜉蝣,或者是一只朝着最后的落日之光不断扑棱的飞蛾而已。
我的心在这落日里,渐渐平静起来。
秋风柔软,抚着面颊,也让我渐渐清醒,去想一想我将要完成的处罚。
我脑子里记得的好听的旋律倒是不少,虽是现代的曲子,但是如舞蹈一样,音乐也总是相通。
用古典的丝竹管弦,用笙、篪、笛、琴、瑟、琵琶、筝、埙、鼓,甚至是箜篌,来演奏两千年后的旋律,就仿佛是今人与古人,哦,不,应当是今人与后人的对吟。
一首曲子,便是泱泱华夏两千年的时光。
一曲毕,恍如两千年的时光瞬息而过,白驹过隙,而我却在其中踽踽而行,不知归处。
想到此处,不禁感喟万千,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们之中,可有唱歌唱得尤为好的?”
我走到了乐工面前。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了出来,他个子不高,肤白无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凤眼,面如桃色。
他朝我颔首,道:“奴婢愿为婕妤作唱。”
他的声音纤细,不似低沉的男音,倒有几分像是女声。
我心里一动,这声音应当是唱歌的好料子,不愧是宫廷里的乐师。
“你叫什么名字?”
我问道。
“奴婢贱名无忧。”
他低着头答道。
我点点头,又问:“无忧?这名字好听,是你的艺名,还是你阿父阿母给你的名字?你姓什么呢?”
“回婕妤的话,奴婢无父无母,为师傅所养,自小学曲,记事之时便称做无忧,并无姓氏。”
这是一段听着颇为伤感的话,他却神色如常,并无哀伤。
“好,无忧,那你可知作曲与音律?可能为我谱曲?”
“回婕妤,奴婢除了唱曲,也略知琴,埙,篪,箜篌之音,不能说通,但愿一试。”
他虽这样说,但我却知道这应当是谦虚之意。
我又问道:“你可知和声?”
他一脸茫然,这个词语对他而言,太陌生了,对我而言,也似乎是上辈子的词汇。
“所谓和声,便是一个人在唱的时候,另一人在一旁也用人声相伴,两个声音一同出现,但是速度与高低却并不一致,而是相互交错,交错而有秩序,并不杂乱,反而能让乐声听起来更饱满,更深情。
如此解释,可听得明白?”
他垂下眼帘稍许思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也并不在意他究竟有没有理解这个词。
乐理是无所谓的。
我自己也并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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