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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也没死啊。”
苏荆溪微微一笑道:“若是他当即毒发身亡,我又岂能脱开干系?少不得要用一个暗度陈仓的计策。
捕爷你有所不知,痈疽这种病症,分为内外两种。
外疽有头,多发于肌肤,虽然痛痒却不致死;而内疽无头,多发于腠理之间,一旦发作,药石罔效。”
苏荆溪一说起医理来,滔滔不绝。
吴定缘不耐烦地敲敲桌子,道:“直接说。”
“查头鳊肝只是让朱卜花罹患外疽。
而我每天给他涂的虎狼药膏,是以藜芦、生龟板、全虫为主料,表面看似有奇效,其实只是将疽毒强行压于筋骨之内,慢慢抑阳转阴,最终变成无头内疽。
朱卜花确实还没死,但他的疽毒之势这几日蓄到极限,只消一点点刺激,他随时可能疽发身亡,神仙也救不得。”
吴定缘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人好毒辣的手段,不光杀朱卜花于无形,还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他听过南京坊间的传闻,当年魏国公徐达吃多了烧鹅,背疽病发而死。
朱卜花若是出事,大家只会觉得他是自己管不住嘴,重蹈徐达覆辙,根本不会有人去怀疑医案里的猫腻。
没想到这宝船案里头,还套着这么一桩诡谲的毒杀案。
“所以我不可能与朱卜花是一伙的,与宝船案更无牵连。”
苏荆溪强调了一句。
“好,好,我再给你申请个见义勇为的冠带褒奖,好不好啊?”
吴定缘嘿然冷笑。
她算计得倒清楚,宝船案何等重大,涉案之人凌迟都算轻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认毒杀朱卜花,充其量不过绞刑。
更何况,这还不一定是罪过。
这女人之前肯定偷听到了他与于谦的对话,知道他们对朱卜花有所怀疑。
她这么招供显然是在赌,万一朱卜花真的身涉不轨,她连毒杀罪名都不必承担了,反而是诛杀反贼的义士。
这女人,招供里充满了心机……不过,无所谓了。
这些事跟他没关系,吴定缘也不多问,只是将这些供述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把那几页写满字的洒金笺叠在一起,走到苏荆溪身后,用她的右手拇指按了一个手印。
“这就完了?”
苏荆溪一愣。
吴定缘懒懒道:“我只负责记录供状,至于信与不信,会交给有司审谳,到时候你别翻供就行。”
于谦要的只是一份供状,现在有了。
至于苏荆溪说的是真是假,吴定缘可没有查实的义务。
他把装订好的供状收入怀中,朝外间走去。
苏荆溪忽然道:“捕爷待在这里不妨,可倘若朱卜花的人先来,可就不好了。”
吴定缘的脚步停住了,他转回头来,狐疑地盯着她。
“最近几天,他的内疽已呈外溢之状,面额发溃,痛痒难忍,随时可能派人来召我去诊治。”
苏荆溪道。
吴定缘盯着她,半是恼怒半是嘲讽地道:“你倒真是坦白。”
“我们约好的,不是吗?你让我梳头,我如实坦白一切。”
苏荆溪回答。
“哼……”
吴定缘从鼻孔里喷出一丝不耐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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