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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琢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夜在梦里一脚踩空,蓦然惊醒,睁开眼睛。
宿舍里很静,只有空调呜呜的声响,吹动窗帘轻轻飘拂。
陶琢鬼使神差地坐起来,探出双眼睛向下看。
严喻不在床上,被子掀到一旁,枕头一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陶琢目光一滞。
陶琢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在黑暗中摸到药瓶,发现严喻把药瓶表面那层纸撕得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
阳台上传来一点动静。
陶琢把药瓶放回原位,扭开阳台门。
严喻正靠在阳台角落,借一点月光,拎着本英语练习册做短文改错。
严喻独处时习惯微微皱眉,眼神很冷,神色阴郁。
他闻声瞥向陶琢,没收住眉宇间那股冷肃的气息,让陶琢心头微微一跳。
见是陶琢,那眉头才稍稍舒展,严喻动了动,低声说:“吵醒你了?”
陶琢摇头。
陶琢没完全睡醒,就那么呆呆地把着门,严喻耐心看着他。
片刻后,陶琢说:“你进去写吧,用我的夜灯。
阳台上有蚊子。”
严喻摇头:“不用。”
陶琢问:“是睡不着吗?”
“嗯。”
“偶尔?”
“不是。”
陶琢想了想,问:“每天都这样?”
严喻静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九月南城的夜晚依旧闷热,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气息。
严喻不知何时放下了书,在模糊的黑夜中垂眼注视陶琢,清冷的月光落在眼底,随着他的呼吸水波般游动。
所以并不是用功,陶琢看着严喻想,在此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严喻独自走到阳台上做题,都只是因为睡不着。
陶琢想起严喻独自从医院走出来的身影。
“喻哥。”
陶琢犹豫片刻,两步走过来,也靠在阳台上。
两人身体不经意间相互触碰,严喻并没有躲。
“他们说你家就在南城,”
陶琢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夜里很静,微弱的呼吸都被放大,陶琢余光瞟见严喻的喉结微微滚动,片刻后低声说:“你家也在南城……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严喻总是聪明敏锐,一针见血,用一句反问,让陶琢自己找到答案。
对他们来说,那算不上是家。
他们没有家,只是漂荡世间、无人在意的透明的游子。
陶琢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倾述欲望,而面对严喻,他不想克制这种欲望。
陶琢抓着栏杆前后摇晃,想了想说:“我爸妈在我五岁时离的婚,很快各自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小孩。
唯独不知道把我放在哪,于是我就像一个乒乓球,在他们的球拍上被来回抽打。”
“吃穿住行,没短过我任何一分,打到卡里的钱花不完,存款从没下过六位数。”
陶琢说,“但唯独无法给我时间,他们也知道那才是最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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