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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叶何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情势,然后往嘴里塞了一枚缫丝糖瓜,慢慢嚼着。
从咀嚼声里,能听出她其实也带着一丝急躁……以及不解。
筹谋周详的宝船爆炸,按说太子绝无幸免之理,可他偏偏因为一只蛐蛐而生还;戒备森严的宫城之内,按说太子绝无逃离之机,可他偏偏因为一封密信而脱走;面对勇士营和白莲教的双重追杀,按说孤立无援的太子绝无反抗余地,可朱卜花离奇溺毙,强悍如梁兴甫被烧了个半死——难道朱瞻基真的有大气运庇护不成?
这个念头,让昨叶何一度有些困惑。
不过,她很快收起情绪,因为这并不是感慨的好时机。
“我们的新任务,是在太子抵达京城前务必截住,不能让他阻挠佛母的计划。”
昨叶何说。
她见梁兴甫无动于衷,又补了一句:“据勇士营的士兵说,太子离开时身边跟着三个人。
可以确定一个是于谦,一个是给朱卜花治病的女医师,叫苏荆溪,还有一个叫吴定缘。”
最后这个名字,似乎起了奇效。
哗哗的拨水声传来,梁兴甫从湖中一步一步走回到岸边。
的身躯从水面逐渐升起,湖水冲刷后的烧伤区域变得更加清晰——双腿后侧,大半个背部、整条右臂、左肩及半个头顶——宛如一条黑红妖蟒自脚踝缠绕至头顶,当他动起来时,这妖蟒也跟着变得生动起来,拧动着身躯欲把人从头到脚一口吞噬。
走到岸边,梁兴甫淡淡问道:“他们走的哪条路?”
昨叶何道:“我算了一下脚程,他们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只有一个选择,从扬州府走漕运。
我已经飞鸽传书,让那边的眼线在瓜洲盯牢。”
梁兴甫点点头,抬起胳膊把脸上的水珠一抹,准备离开。
“等一下。”
昨叶何拦住他,“等你赶到瓜洲,只怕他们已经北上了。
与其追尾,不如兜头,你最好直接赶到淮安去拦截。”
“那你呢?”
“我在南京还有事要处理,随后赶过去跟你会合。”
梁兴甫疑惑地瞥了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事到如今她留在南京还有什么意义。
昨叶何双眼闪过一抹好奇,嘻嘻一笑:“我打听了一下铁狮子那个儿子。
这人在应天府声名狼藉,是个没用的败家子,可太子从东水关码头到后湖这一路逃亡,处处都能看到他。
我有预感,若想顺利抓住太子,得把这家伙的深浅摸清才行。”
“哦。”
“我打算去找那个叫红玉的琴姑,好好谈一下。
富乐院的糕点,听说做得很不错,值得一尝。”
“只要把吴氏兄妹留给我就行,去极乐世界,总要一家人完完整整,心无挂碍。”
梁兴甫说完这句,转身离开。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于谦一边在瓜洲埠道上漫步,一边轻声吟哦着王荆公的名句,心中满是感慨。
此诗作于北宋熙宁元年,王安石从江宁府前往汴梁就任翰林学士,途经瓜洲所作。
于谦原来诵念此诗,往往惊叹于“又绿江南岸”
的炼字之精,可如今对于末句格外有共鸣。
他以一介小小的行人入幕东宫,同样从金陵北上京城,可境遇之险,远胜王安石,是否能被明月照还金陵,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于谦自谓没有王荆公那样的境界,可为了黎民社稷,早早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就像……就像……
于谦的视线停在了前头一处埠头河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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