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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举着蒲扇,仔细照料着他的宝贝药炉子:“老夫旁的不说,看人从来是准的。
你且瞧着吧,只要熬过了这一段儿,能在关里活下来,他日后定成个人物。”
“你可拉倒吧。”
吕迟一个字也不信他的,头一歪,下巴搭在土炕上,瞧着秦无疾毫无血色的手指头。
好家伙,连个茧子都没有。
“就这身板儿,活下来又能有什么出息?你可知道那天的场面,四五个汉子围着扒他衣裳,我那天站房顶上一看,还以为又有人管不住屪子,光天化日便要欺负小娘们呢。”
张医官不乐意他说那脏词儿,拧着眉头:“你又从哪儿学的腔调?污言秽语,哪天关里装不下你了,出去给人唱话本去吧!
大字不识几个,张嘴这么招人讨厌。”
“唱便唱,我就唱个边关风月传,老医官夜遇骚狐狸精!”
吕迟说完就从地上滚起来,撒腿往门外跑,躲过张医官扔过来的笤帚疙瘩。
轻佻又欢快的笑声一溜烟随着他跑了出去,年轻人留下最后一嗓子:“我去劈柴啦!”
张医官将笤帚疙瘩捡回来,在手里颠了颠,又骂了一声:“狗崽子。”
吕迟从草药房里出来,回屋翻了把破斧头扛上肩膀,哼着小曲儿要出营。
路过七八个身着皮甲的士兵,见到他齐声招呼:“队正。”
吕迟瞅了他们一眼:“换防的日子?”
“是呢。”
几人对视一眼,推出个爱说话儿的来问:“前几日队正去关城了?听说还动了刀箭?”
吕迟一点也不避讳:“这不是常有的事么,怎得还来问我?总有那么些不知轻重的混账,不废上一两个,还以为是来这儿享福的。”
吕迟也知道自己的名声,撸了把头发,又朝他们笑了笑,粗糙的脸蛋子上挤出一颗酒窝:“我手上有准呢,没伤筋骨。”
这几个人都是吕迟队里的卒子,一开始也怕吕迟这股子狠劲儿,跟他日子久了方才习惯。
吕迟瞧着也就十五六岁,在边关呆了两三年功夫就做了队正,手底下管着五十来个人,这是实打实拿军功垒出来的,比谁都敢杀人,脾气自然不好。
他其实平日里也挺爱笑的,只是最讨厌欺软怕硬的军汉,见一个收拾一个。
铁打的边关,流水的卒子,上面的人正愿意拿他当个立威的靶子,还额外给了他个督军的名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伤人性命,手上有分寸,也不怎么上纲上线。
倘若做得过火,便打上几十个板子,叫他光着屁股躺个把月便罢了。
就冲这做派,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
但因此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全看你做事亏不亏心。
“还听说队正救下来个小娘子?”
客套几句后,几个人终于露出了真实面孔,就是来揶揄他的。
吕迟瞪着他那双圆眼睛,不答话了:“该干嘛干嘛去!”
几人跟了他两年,摸得清他脾气方才敢开如此玩笑,哈哈大笑,扛着长枪相偕走远。
吕迟在雁门军中是出了名的眼力好,此番却连男女都分不清,这笑话闹得忒大了,这些日子被人寒碜过好几回。
他不大高兴地蹭蹭鼻子,觉得自己挺无辜,那小子趴那儿瘦瘦一小团儿,头发还披散着,宽袍大袖儿的,这哪里知道是娘子还是书生。
救人一命就得了!
哪儿管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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