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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心中一紧,赶忙追问:“我猜对了吗?”
然而,拉珀斯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你说你的养父,不在了,那他在哪?”
“他走了。”
江眠转开眼神,轻声说。
拉珀斯皱眉:“他去哪了?”
江眠一怔,他抬头看着人鱼,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应。
青年望向人鱼良久,忽然就笑了。
实际上,江平阳去得十分匆忙。
江眠至今记得,当日无风无雨,气候温吞,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宁静日子。
老人惯常穿着那件深棕色的旧呢子外套,胸前的口袋上没有别ID卡,唯有一只金漆斑驳,笔盖陈旧的老钢笔。
当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江眠没有胃口,江平阳就要了一份大碗的葱花面,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一个给他,一个给江眠,但他的那个,也只咬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了,也不能吃了。
那天,江眠在急救室的门前等了几个小时,自白日等到天黑。
他深恨西格玛研究所,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却不得不为它祈祷,祈祷它能挽回父亲的性命,挽回他在世上唯一相依为命的那个人。
但很久以后,他才恍然发觉,其实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也短不短,许多人早就已经在生命中见过彼此的最后一面了,世事终有预料,绝非空穴来风。
自从江平阳离开后,他从未亲口把养父和“死”
的字眼并排安放,好像这样,就能假装最后的亲人还留在自己身边。
时常有远航归来的研究所成员,在见到他时好奇地问一句“江博士怎么不在”
,那时候,江眠便会淡淡地接一句,“他走了”
。
得到了这个回应的人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总要说一声节哀顺变,关系更加密切的,还会唏嘘地同江眠回忆半晌,太可惜了,江博士怎么没喝永生仙水呢?他生前是个多么优秀,多么负责的好人啊!
江眠听了,只在心底哂笑,或许江平阳是好人,但充当好人的最低标准,恰恰是他始终不曾服用永生仙水。
现在,拉珀斯看着他,语气认真,面带不解。
江眠想,也许在人鱼的世界里,死亡一直都是这么直白自然的东西,无需遮掩,亦无需迂回,相比之下,人类由于不舍而生出的贪心,甚至催化出了攀附长生的畸形造物,那他还有什么好遮掩迂回的?
江眠慢慢不笑了,他的目光,仿佛落在了极其遥远的地方,他说:“他去世了,在三个月前。”
拉珀斯的虹膜微微地一闪,江眠叹了口气,这些话,研究所里没有人陪他说,他也不屑于说给那些人听,但对着人鱼,却能够放下全部的心防,与他娓娓道来:“说真的,养父的死,对我的打击实在特别大。
收到死讯那一刻,我还觉得我在做梦呢,结果到了后半夜,我突然惊恐发作,直接引发了心绞痛……”
他苦笑了一下:“那种疼法,就好像我也要跟他一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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