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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兴甫扭伤了吴定缘的手腕和脚踝,让他只有余力在马背上平衡自己,没有力气逃走。
其实梁兴甫的担心是多余的,吴定缘一点逃走的念头都兴不起来。
他现在生不足恋,死不足惜,哪怕是这么软绵绵趴在马背上驰骋到天边,也随它去便是。
这么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吴定缘感觉胯下的坐骑速度开始放缓。
他挪动大腿和腰部,让屁股在尖鞍上调整了一下姿态,直到马完全停住脚。
一只大手把他拽下马来,吴定缘两股酸痛,几乎站立不住。
“呼啦”
一声,他的头罩被摘了下来。
耀眼的阳光像匕首一样,陡然刺入双眸,令吴定缘疼得夹紧眼皮,只敢张开一条窄窄的缝,朝外看去。
眼前似乎是一处不甚高大的门楼。
随着眼睛慢慢适应光线,他观察到了更多细节。
这座山门高约两丈,宽也有一丈多,显得颇为瘦长。
底座石基,墙体砖砌,卷棚顶上覆着一层灰澄澄的出山瓦筒。
正中是带着拱券的包边门洞,门楣上书三字:白衣庵。
不过这座庵并不在什么秀美山林之间,它的门楼两侧被两道土夯墙紧紧夹住,显得极为局促。
那两道土夯墙的尽头,是两处略显破落的民户院屋。
再远处,院屋连接着更多同样风格的建筑。
它们密密匝匝地簇拥在一起,如棋盘一般紧凑。
一排排悬山顶的浅白屋脊彼此侵占着空间,浓密到透不过来气。
这座白衣庵立在这片民宅之间,就像马头墙里的一块眠砖,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好教吴公子知,咱们已经进了济南城。
这儿叫棋盘街,相传四个街角有四个关帝庙,只因这四个关老爷喜欢下棋,所以把房子建得这般密集齐整,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昨叶何笑盈盈地做着介绍,说完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卷饼样的东西,嚼到一半,看了眼吴定缘,从旁边的小筐里又拿起一张递过去:“这叫搽穰卷儿,山东地界儿才有,是拿杏肉和桃肉擦成泥,拌上饴糖以后涂到小面饼上,卷了葱段儿吃,你们南京可吃不到这东西。”
吴定缘的双臂还未恢复,阻挡不得,被她直接把卷饼塞进嘴里。
说实话,这搽穰卷儿的味道是真不错,入口一阵果香面甜,只是他的舌头死死顶在咽喉前,不肯咀嚼吞咽。
昨叶何的手一松,那面饼啪一下便从嘴里掉到了土地上。
昨叶何脸色微微一冷:“到底是应天府总捕头家的公子,吃不惯庄户人家的吃食,倒是我怠慢了。”
说完她俯身从地上捡起那张小饼,在裙子上擦了擦,依旧放回筐里,“世事无常,每一顿都可能是最后一顿,不好好珍惜,堕了饿鬼道可再没机会了。”
“今天是哪一日?”
吴定缘问。
“还惦记太子呢?”
昨叶何冷笑道,“今天是五月二十六日,算算日子,他们该到临清了。”
从对方微妙的语气里,吴定缘知道临清一定深有文章。
不过那边的事他已顾不得,没再追问。
这时梁兴甫拴妥了马匹,走回到门楼前。
昨叶何拍拍手里的残渣:“好了,咱们去见佛母吧。”
“佛母?”
吴定缘闻言一惊,他们千里迢迢把自己弄到济南,竟是要见佛母?
白莲佛母唐赛儿可是个传奇人物,横跨南北信众无数,处处都有拜她的香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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