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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忍来了后,给他把所有衣服都补好了,还总给他留好吃的——哎,阿忍对每个人都这样!
远远听见驿站的大里堂还是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不知道是哪一支商队初来乍到,想必这样的热闹场景每天都要上演好多遍,只是人换了。
他走过大棚,觉得自己有点“断肠”
,但是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白骆驼——现在叫巴瑞施玛,不和其他骆驼拴在一起,被单独拴在了后院的一棵树边,已经把身边的干草垛尖尖啃圆了。
他觉得自己若是个汉人,今夜能在凉州馆的墙壁上题出一首郁闷的诗;可惜他不是,只堪堪能读懂诗,至于说汉人女子的心思就一点儿也读不懂了。
大堂里的歌声越来越大。
他一边帮巴瑞施玛捉虱子,一边轻声唱起来:“华阴山头百丈井,下有流水彻骨冷......”
将这首《捉搦歌》唱到第三遍的时候,瞥见有个戴斗篷的人从后门过来了,便随手抄起草垛边的铁草叉。
“是我。”
闻辩褪下帽子,“怎么值夜的都睡着了?”
“一直都是这样,你应该扣他们工钱。”
“我要扣他们工钱,也不会因为你自愿值夜多给你的。”
打趣完后迈腿欲走,但闻辩见是难得的四下无人的好机会,又退回几步,“你是个胡人,身份多有不方便,不要招惹正经人家的娘子。”
伽衡突然伸手拦住他。
他身长八尺,肩宽背直,即使不习武,靠近时也会造成无形的压迫感。
闻辩只得停下来,看他月光映照下的眼睛。
他接触胡人很多年了,还是觉得只有黑色的眼睛最安宁、温存,其他蓝的绿的怎么看都有兽类般无知无觉的残忍。
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摆脸色的意思,他认真道,“你说了不算。”
闻辩不置可否地一笑,快步回房了;又剩他一人在原地思考些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几乎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鸡叫起来。
叫得撕心裂肺,他第一次听到这么难听的鸡叫,但是疲惫的商人们需要这样强有力的声音催起床。
闻辩站在门口,正和驿站长说话。
他仰头看去,阿忍提着衣摆小步下楼,眼睛不看楼梯,反而向这边看;伽衡朝她招招手,她笑笑后又不看他,低头专心致志地走路。
等闻辩和驿站长互相吹捧、互相道谢、互相表达未分别前的思念完后,鸡已经叫了第三道,队伍总算是顺利地启程了。
接下来的路程里,伽衡愈发明显地感受到阿忍对他态度变成了礼貌的疏离,首先她在躲自己,就算碰巧能说上话也是你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阿忍最近是喜欢往闻辩那儿跑,还喜欢问离长安有多远。
“才到金城。”
“才到武阶。”
“才到秦州,”
闻辩失笑道,“阿忍想家吗?”
想家是一方面,她怕路太长,而自己的修行太浅。
阿忍摇摇头,拿把小锤子敲坚果,给闻辩干干净净剥了一盘子。
闻辩也不知道她哪里养成的习惯,肯定是被赵无量那老家伙害的,走哪儿都想帮对方做点什么事。
例如黄三树前天谈到家里有个小女儿,她就说要捏个泥娃娃给孩子玩,昨天便上街找人买了泥砖,已经开始捏了,闻辩瞧着还是那泥娃娃慈眉善目一脸佛光,也不知道人家小姑娘喜不喜欢;例如曹沛沛也开始缠着她要学写字要听汉人的历史,她就能耐心讲上几个时辰;例如大家都觉得她做饭好吃,她便在有条件的时候总去厨房捣鼓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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