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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听得笑了起来,又一路把江从鱼送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
直至江从鱼的身影消失不见,林伯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当年那封字字句句都已经刻在心底的信,不知怎地又浮现在他眼前。
“昔年曾把酒相约,待到河清海晏、天下承平之日,必与兄长及好友携手同游,遍览山河胜景。
可惜愚弟身有痼疾,又多行恶事,近日病骨支离,自知天不假年,终不能履约。
临书怅然,惟望万万珍重!
今生无缘再会,来生愿效犬马之劳……”
林伯一拳头捶在旁边的廊柱上,而后缓缓将额头抵了上去,以掩饰自己虎目中即将落下的热泪。
多可笑啊,那个早已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却一直在叮嘱他们要珍重。
江从鱼说要两手空空过去,也没真那么不要脸,他决定去码头亲自给沈鹤溪挑两条最肥的鱼以表谢意。
京师的街道热闹非凡,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叫卖声,江从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见别人带着小孩子挑玩具他都要凑过去瞧两眼。
遇到不认得的玩具,他还跟人家小孩不耻下问:“这个怎么玩的?”
别人给他讲了,他就上手试着玩,学得可谓是又快又好,没一会他就收获了好几个“忘年交”
,个个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江从鱼哈哈大笑,把自己已经玩够了的玩具统统分了出去,径直前往码头挑鱼去。
才到码头没走多远,江从鱼就瞧见个老头儿提这个空鱼篓跟他走了同一条道。
江从鱼一脸同情地看着对方。
老头儿横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从鱼笑眯眯地道:“我懂,我懂,你肯定是没钓到鱼对吧。
在买鱼回家充数这件事上,大江南北都是常有的事。
我跟你讲,以前总有人跟我买鱼!”
老头儿:“……”
老头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瞧着他那身监生服问道:“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江从鱼点点头:“对啊,我叫江从鱼,今年刚入学。”
他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才后知后觉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上一个他嘴贱上去聊天的钓鱼老头是沈祭酒的老师,眼前这家伙不会也跟国子监有关系吧!
“您不会也有个在国子监教书的学生吧?”
江从鱼忍不住追问。
老头道:“那倒没有。”
江从鱼听他们这么说就放心了,邀他一起去寻买鱼的船家,还跟人夸口说他挑鱼最厉害了,因为他从小就是吃鱼长大的!
老头儿并没有拒绝江从鱼热情洋溢的邀约,只在心中暗道:没想到江清泓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性情。
兴许只有自由自在地长于江湖之间,才能保有这样的热忱与天真吧。
可是当初举世昏昏,众生皆苦,即便弃官归隐也会看到处处都是被暴政与战乱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天地间根本容不下半个自在人。
就连江清泓不也曾灰心失望地挂冠而去吗?江清泓也并非一开始就有决心抛下自己看重的亲朋从容赴死的,撇去学识与抱负不谈,他同样是会挣扎、会犹豫、会耽于私情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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