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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不及京城繁华,夜市上往往人不太多,但寻常的米粮肉菜、针线布匹多多少少也都能见到些。
穷苦人家若人丁够用,常会白天夜晚都在集上,夜晚将东西卖得便宜些,能赚一点是一点。
同时也可淘些自家要用的便宜物件,一边赚钱一边省钱。
她依稀还能记起来几十年前――旁人眼里也就是几年前,爹娘最爱带她去逛家乡县上的夜市。
后来他们便成了百姓口中的冤大头,因为爹娘都看不得百姓谋生那样艰难,每每买东西总爱多付些钱,常是按白日里集市的价格给的。
若她没记错,他们好像还买过不少家中根本用不着的东西,买完不知该干什么就四处送人。
她家乡的县令也是个和善人,最初收了几回,后来受不了了,就指着她爹抱怨:“顾巍,你爱做好事但不能什么都往我家堆啊?我家是你们顾家的仓房吗,有的没的你全往我这拿?”
顾鸾回忆着久远的往事,边在巷子里走边自顾自地笑。
眼前忽而一亮,放眼望去视野忽而开阔,零零散散的些许摊位散在眼前,当中偶有油灯照明,便是集市已然到了。
顾鸾四下瞧了瞧,着意去看那些米粮肉菜的价格,便发现肉与菜还好,粮价却比京中贵了近三成。
而这还是夜市低些的价格,白日里生意好些,或许更贵。
更紧要的是,这比那巡抚白日禀话时提及的粮价贵了近四成。
穷人家可以经年累月的不吃肉,可以自己种菜,可若米价贵,是会逼死人的。
顾鸾心中暗自记下这价格,又寻了个瞧着慈眉善目的摊主上前攀谈:“爷爷,我是刚来走亲戚的,随处逛逛。
想问问您……咱孟林的米怎么这么贵啊?”
那老者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她聊了起来:“这不是要交税嘛。
朝廷税高,交不上去就得卖儿卖女的,我们庄稼汉也没别的东西能赚钱,只得将米卖贵一些。”
“交税?”
顾鸾讶然,心底直骂一声:荒唐!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因去年水患,楚稷下旨免了河南一地三年的赋税。
朝廷都将税免了,百姓们还这般辛苦的纳税,钱是交去了何处?
跟着又听那老者道:“不过你若嫌贵啊……可以白日里再来买。”
顾鸾一怔:“白日里反而便宜么?”
老者摇头:“平日倒也没有,都是夜市才便宜的。
只是这些日子圣驾南巡,上头的官大人们怕价贵被瞧见了出事,白日里不许那么卖,硬将价格压了下来。”
顾鸾奇道:“可那样卖再扣去赋税,不就赔了?还有人愿意出来摆摊?”
“没人来那不是打了各位大人的脸吗?”
老者嘿地一笑,“日后都还要在城里头过日子,都还要养家糊口,谁敢不来?”
这话顾鸾听着都觉得心里头苦。
上面的各级官员这是一边要在楚稷面前做得漂亮,一边又分毫不管百姓死活,只拿他们将提线木偶般在用。
顾鸾摇摇头,不再追问什么,只说:“您这米多少钱?我买些。”
老者给了个价,她瞧瞧,多了也拿不动,就只买了一斤。
但她在老者给出的价格之上多付了五成,引得老者好一阵千恩万谢,直让她觉得听不下去。
离了这方摊子,顾鸾又走了走,竟在集市尽头的暗处里见着个卖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披麻戴孝地坐在地上,怀里揽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身上挂着个几寸长的木牌子,牌上写着价格。
女孩子已经睡着了,妇人一味地在哭,但顾鸾一走近她就忙抹了眼泪,急切地问她:“姑娘,家里可要婢子么?我家姑娘会做事的,也识些字。”
说的竟是一口纯正的官话,可见读过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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