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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褚连连重复了两句,身子靠在炕头上,空寂暗淡的眸光穿透窗棂,遥遥向窗外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敛回神思,“我同你这般大时,也曾动过成家的念头。”
这是他跟着许褚读书小半年以来,头次听他提起自己过往,谢见君有些诧异,他坐正身子,给许褚又斟满酒,静静听他娓娓道来。
许褚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杯重重地拍在案桌上,在安静的屋子里尤显得刺耳,他似是有些醉了,连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那会儿,我们村有个姑娘,模样俊巧得很,我自小就心悦她,还同她约好了,只待将来中秀才,便回乡求娶她过门。
为了能博得功名,风风光光地娶她,我没日没夜地温书,一日也不曾懈怠过。
我赴府城考试时,她还曾来相送,待我满怀雄心壮志,从府城回来时,她却已嫁做人妇,我只当她背弃了我们的承诺,却不想听是她爹娘贪钱,逼她嫁于了城中一富户家做妾。
我考中秀才没过多久,就传来她病逝的消息。
说是病逝,其实是那富户腻烦了她,被当家主母钻了空子,恶待致死。”
他语气愈发凝重,溢着陈年的沧桑,“我跪求她爹娘,将她从镇子上接了回来,她就那般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如睡着了似的。
谁能想到,短短月余,我们再相见时,已然天人相隔,听给她换寿衣的婆子说,她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皮,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那婆子走后,一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说这话时,一向性情平和的许褚后槽牙咬得“咯吱”
作响,眼眸中迸射着滔天的恨意。
如果那时,他没死心,能去镇子上远远地瞧上她一眼,是否也到不了如今的这般境地?
谢见君听着他的话,冷不防想起,他初见云胡时,云胡的身上亦是如此,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全是斑驳的青紫。
亲爹娘嫌他晦气,打小就不疼他,好不容易挨到嫁了人,夫君痴傻,婆母恶待,小少年长到这个年纪,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就连鸡腿都不没吃过。
他禁不住后怕,若是自己没穿过来,若是芸娘还在,往后这漫漫余生,云胡该怎么熬过去?会不会就像这个姑娘,草席一裹,连肯接他回家的人也没有。
“我那时年轻气盛,拼尽一身本事,才为她讨回了公道,县令发落了那富户,几个动手的仆役也都下了大牢,但那又如何?她人都已经不在了。”
许褚的声音里浸着沉沉的悲恸。
时至今日,已有三十余年,再提起那个姑娘时,他依旧心如凌迟。
“再后来,我就离开了村子,去了府城,本想着继续考功名,却屡屡不得志,末了,心灰意冷下,我选择了放弃,来福水村落了脚。
现下仔细想来,许是因为她不在了,这辈子再没有什么奔头了。”
窗外鞭炮声齐鸣,热闹的喧笑声同冷清的屋子,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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