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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至医馆时,闻青轻拉住许兼的衣裳。
二人站在玉兰树下,许兼偏了下头,对上闻青轻湿润的目光,她语气斟酌,小小声问:“许神医,真得不愿意与我同往京师给殿下治病吗。”
太子殿下的病,即使能治,短期内也不可能治好,朝中局势很乱,他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并州,许兼若是不去京师,那她此番不是白来了。
虽说……在小月城生活的这些时日是一段很难忘记的经历,但她还是想要殿下长命百岁,倘若这个目的不能达到,其他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意义。
闻青轻有点迷茫,又很难过。
以诚动人这一套在他身上好像不起作用;至于许之以名利,就更不可能了,她看不出他有什么挂念的;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定能让他答应自己的方法,就是拿小月城里病重的百姓威胁他。
但她……她自认还有一点良心,她还不是很坏,做不出这种事。
许兼真得,太难说服了。
但她没有办法责怪他,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郊野还有一个庄子,许多染了疫病的病人在那里苟延残喘。
但她……她没有几个家人了。
她来并州来得匆忙,其实也是因为曾经问宋书,殿下病情如何,宋书会说还好、尚可、和以前一样;她来了京师再问,宋书已经不告诉她了。
许兼不知道,她曾经亲眼看见阿兄浑身是血站在夜色中,把她抱在怀里,跟她说轻轻不要害怕,她感受着他的生机渐渐流逝,但她没有一点办法;
现在又亲眼看着殿下的身体渐渐不好,她还是没有办法。
她害怕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真到了弥留之际,也会把她抱在怀里,睁着那双和阿兄一样漂亮的眼睛看她,温柔地帮她擦干泪水,跟她说,“轻轻,不要害怕。”
但她就是会害怕呀。
她根本不可能不害怕。
许兼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她,他难道也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吗,他也体会过这样的难过吗。
哼,他
才不会,他简直没有一点良心。
许兼想要说话,闻青轻先开口说:“许大夫,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总是想起我阿兄。”
许兼神色怔忪,安静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我与娘子很有缘分。”
“才没有。”
玉兰树上有花枝坠落。
清风吹过,树枝摇晃,露水落在闻青轻长发上。
许兼根本比不上阿兄的一根头发,但她看见许兼,就是会想起阿兄,会想亲近他,看见他就想亲近。
没有出息。
闻青轻又恼又恨,她望着许兼,语气很凶,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如果是我阿兄,他一定不会让我这样辛苦,让我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阿兄要是知道我为什么人坐牢,肯定很心疼我。”
许兼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闻青轻意识到自己失态,求人办事还是要低头,声音软下来:“许神医,我很辛苦的。”
许兼说:“我知道。”
他抬指,轻抹了抹她湿润的眼睛,动作很轻,一下带掉她眼尾清莹的泪水,他似乎有点疲倦,声音也像风一样轻,“好了,不要哭了。”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许兼说:“我只能试一试。”
……!
试一试?
是她想的那个试一试吗!
闻青轻有点不敢相信许兼的话,一颗心几乎要飞出来,乌黑湿润的眼睛陡然变得亮晶晶的,像浸在水中的玻璃珠子,她太过惊喜,以至于说不出话,唇角张张合合许多次,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看见许兼清瘦修长的指节抚上她的眼睛,他指尖温温的,摸上来的时候很舒服,闻青轻眼睫颤颤,长长呼出一个气,压抑自己过分激动的心情。
许兼对上她晶亮的眼睛,走了一会儿神。
她或许真得很期待,故而没有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后,情绪才会如此得大开大合,但这对于身体其实很不适宜,他其实……并不舍得拒绝她,只是从来一副病体残躯,苟延残喘,不敢真正许诺她什么。
许兼说:“既然你看见我就想起你阿兄,此番行事,权当代他尽一尽兄长的职责。”
闻青轻眼中的开心几乎要溢出来,眉眼弯弯,笑意粲然,许兼下意识想摸摸她的头,到底收回手,指节垂在袖中,默然踏过医馆的门槛,闻青轻跟上前,保有好奇之心,问道:“许神医这回怎么肯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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