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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楚妍是被轰隆隆的鞭炮声音吵醒的,醒过来发现曾凡正在穿衣服。
“这么早就去吗?”
昨天曾凡跟她说了早起和老爸去上坟,她没想到这么早,外面天色还完全黑着。
“你没听到那些放鞭炮的声音嘛,我们已经算不上早了,你继续睡吧!”
曾凡穿好衣服,又给福仔喂了顿饭,才出门跟曾广海一起去坟地。
他们家是外来户,坟地里只有两个土坟头,都没有立碑,第一个是曾凡的曾祖父、曾祖母的合葬坟,第二个是曾凡爷爷奶奶的合葬坟,两个坟里的祖先曾凡出生前都去世了,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说是合葬坟,第一个坟头里实际只有一个棺材和一个曾祖父的灵牌,曾祖母不识字,曾祖父的名字都不确定叫什么,只能确定姓曾。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兵荒马乱的年月,天灾人祸不断,曾祖母跟父母逃难途中走散,后来在河南地界被一个姓曾的中年男人收留,没有明媒正娶,没有任何仪式就住到了一起,次年就生下了曾凡的爷爷曾寿,那时候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也讲究不了太多。
曾祖父也是居无定所,到处打短工谋生,可惜好景不长,曾寿九岁那年,曾祖父染上恶性痢疾,从发病到去世总共不到三天。
失去了唯一的家庭支柱,曾祖母带着未成年的儿子曾寿,只能继续逃荒要饭。
根据曾广海的讲述,解放前十几年,具体哪一年不清楚,曾祖母带着儿子,也就是曾凡的爷爷曾寿一路要饭,来到刘家铺,被一个孤寡老太太收留,从此住了下来,他们娘俩照顾老太太两年多,老太太去世后,两间破旧的房子留给了他们,娘两个在这里安家落户。
几年后,曾凡的奶奶跟着大人逃荒路过这里,那时候大人都不容易活不下去,更别说孩子了,曾祖母用几斤小米买下来这个小丫头,当做童养媳养大,后来跟曾凡的爷爷结婚,曾广海出生没几年就解放了。
他们家分了土地,从此真正成了刘家铺住户,不用再靠帮地主富户家打长短工谋生。
解放后没几年,曾祖母就去世了,于是埋在了自家地里,有了第一个坟头。
因为小时候长期的吃不饱饭,曾凡的奶奶身体一直很瘦弱,生下曾广海又坐下了病根,曾祖母去世第二年,曾广海八岁那年也去世了,他们家地里又有了第二个坟头。
此后,曾寿和儿子曾广海父子相依为命,过了没几年,国家开始在农村实行公社化运动,开始了组织生产合作社,吃起了大锅饭,土地又变成了集体所有,大家都为公社集体劳动,父子两个家徒四壁,但负担也少,日子反而比自己单过好了不少。
七十年代初,曾广海和邱彩娥结婚,随后几年接连生了俩儿子,日子过的幸福美满。
外面的革命运动如火如荼,对他们家冲击不大,他们家是穷得不能再穷的贫下中农,成分梆梆硬,干活儿积极不偷懒,再怎么样也斗不到他们头上。
一直到八十年代初,重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又重新分给了每家每户,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制度取消了。
这时候,劳动力多的好处就来了,可以多分地多打粮食,也是在这一年,不幸降临他们家,曾凡的两个哥哥在西河边玩耍,溺水淹死了。
农村的习俗,夭折的孩子不能葬祖坟,连坟头都没有,路边挖深坑一埋就完事。
次年,曾凡的爷爷曾寿也去世了,跟他奶奶合葬一起。
又过两年,邱彩娥高龄怀孕,生下了曾凡。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实行了几年计划生育,可是他们家的情况,也不在计划的范围内,人丁实在太单薄了。
从四五岁开始,每年除夕早上,曾广海都带着曾凡翻过结冰的西河,到自家坟地上坟,通常的流程就是烧纸钱,磕头,然后放鞭炮,完事回家吃早饭。
后来西河上修建起混凝土大桥,往来方便了许多,每年都是曾广海骑着自家的大铁驴带着曾凡去上坟。
再后来,曾凡学会骑自行车,和父亲各骑一辆车去上坟。
今年曾凡开车带着父亲去上坟,也算是一点点进步,至少可以少挨点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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