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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那条宝船正意气风发地从此处驶入长江。
赛子龙在这附近第一次跑丢,太子甚至还记得那三声突兀的花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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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轮转,物是人非。
现在他旧地重游,可一切已截然不同。
朱瞻基下意识地微微仰起头来,只有那一片穹空依旧碧蓝如洗,不为人间福祸所动。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唇边滑出来。
此时凝望蔚蓝的,并不只有太子一人。
相隔百里之外的后湖梁洲,十几道困惑的视线也正在扫视着天空。
只见半空中无数纸灰像柳絮一样往复飘荡,像是在天青色的染布上烫出几百个小洞。
顺着几道袅袅的淡色烟柱下望,会发现它们来自一片焦黑的废墟中。
这里曾经是地字第三号黄册库,昨晚的大火彻底改变了它的命运。
不幸中的万幸是,火势未成连营,周围的册库总算安然无恙。
在督工的呵斥下,十几个库夫茫然地重新把头低下,继续用长木杈扒拉着废墟。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何今晨一早有各路兵马拥至后湖外岸。
当然,外面的麻烦,自有主事头疼。
他们的工作就是尽快把废墟清理出来,避免余烬未熄,波及旁边。
一个老库夫手握木杈,推开几块交叠的焦木,不留神激起了下面一大蓬纸灰,登时烟絮乱舞。
他一边咳嗽,一边扇动手掌,正要继续扒拉,却发现纸灰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老库夫一怔,正要俯身去看个究竟,却见到废墟底下突然“嘭”
的一声,几块断板被猛然推开,一只硕大的拳头从地底高高举起。
他“妈呀”
一声,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废墟上,眼睁睁地看到更多残骸与沙土向两侧滑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爬起来。
这是一个全身覆满灰泥的巨汉,须眉发皆无,从焦枯的衣衫破损处可以看到,他的背部、手臂露出大片触目惊心的黑红灼伤,像一只从火海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这巨汉根本没理睬这些惊恐的库夫,他抖搂掉身上的沙土与灰烬,略做环顾,大踏步地走下废墟,径直跳进后湖,让清凉的湖水没至脖颈。
原来梁兴甫被压在书架之下后,发现自己挣扎不开,便立刻手脚并用,向下方挖去。
黄册库为了防火,在书架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细沙,沙下是地板。
梁兴甫的手掌堪比铁锤,几下捶碎木板,再往下便是饱浸水汽的湿土层。
他刨出尽可能多的湿土,往身上抹去。
这样虽不能脱困,但多少能隔绝一点火力。
凭着这手段与惊人的忍耐力,梁兴甫竟然熬住了头顶的熊熊大火。
他站在清澈的湖水中,双手合十,闭目诵着什么经文。
看他的表情,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烧伤剧痛,梁兴甫竟甘之如饴。
诵经过半,一个声音忽然从岸边传来:“哎呀哎呀,想不到病佛敌也会失手。”
梁兴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不用睁眼他也听得出来,一定是昨叶何。
“外面什么情况?”
他问。
“说出来你都不信,朱卜花淹死在神策水闸前;太子离开金陵,已经渡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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