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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走了三里多,头上便冒出细细的一层汗来。
吴定缘观察了一阵黄土路面上的车辙,发现颇为密集,大概附近有集镇之类的地方,于是他建议找个树荫等候一下。
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一辆牛车缓缓开过来,车上装满了芥菜、夏菘菜、苋菜等,赶车的是个去淮安的菜贩子。
他们稍微花了点钱,菜贩子便让四人上了车,朝着淮安城方向驰去。
反正牛车晃晃悠悠走得不快,一路上于谦的话痨又开始了,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絮叨起淮安情形来:
“淮安这个地方啊,号称天下之中。
北络黄、淮,南通大江,西联汝洲,东抵海州,可以直入东海。
所以这里可以说是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
就连朝廷六部,都特地把淮安府单拿出来直管,可见其地位之高……”
“你快说说,一会儿我们怎么坐船?”
朱瞻基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淮安比瓜洲要简单多了。
这里商贾云集,民船甚多。
咱们直接去清口,随便挑一艘快浅的进鲜船就行。”
于谦已经胸有成算。
“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太子还记得瓜洲的事。
于谦朝身后看了眼。
无论南京还是扬州都在遥不可及的天边,朱卜花、梁兴甫和汪极已死。
他们只要隐匿身形,很难想象会再出什么麻烦。
“殿下宽心,接下来肯定是一帆风顺!”
于谦信心满满地回答,同时扬起手来,学着吴定缘的样子用力握紧。
一只长手突然伸过来,把于谦头顶的罗帽粗暴地拽下来。
他眼睛一瞪,正要发作,吴定缘已把帽子扣在脸上,在蔬菜堆里发出鼾声。
于谦有些委屈地看向太子,朱瞻基却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打扰。
之前在船上,吴定缘一直没怎么睡。
他对郑氏兄弟并未完全放心,始终监视着航向,现在才算能稍微松懈一点。
于谦嘟囔道:“他哪怕问我一句,难道我会不借他吗?不告而取,是为……”
太子捏了捏鼻梁,爬到蔬菜堆的另外一侧,虽然有点硌,好歹能落得个清净。
苏荆溪看着好笑,把手帕掏出来递给于谦,多少能遮点阳光。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牛车终于在五月二十一日的申时抵达淮安城南门。
其实淮安一共有两座城。
一座是旧城,本是唐代的楚州城,城北毗邻淮河。
到了元代,守官觉得旧城残破,修葺不易,遂在西北方向一里开外,又修了一座新城,斜斜与淮河相邻,直到清江浦为止。
牛车抵达的,正是旧城的射阳门下。
跟远处新城那一道巍峨的青砖城墙相比,旧城外包砖壁的夯土城墙显得十分破落,敌楼的顶脊连乌瓦都残缺不全,远远看去好似射阳门上顶着一个老鸹巢。
城门虽破,城内却颇为热闹。
四人进城之后,迎头先看到一条四丈宽窄的石路,路面是用一条条长短不一的青灰条石拼接,并用鹅卵石补缀空隙。
据说,淮安当地商贾每次出行,都会带回一块石板,铺在自家门口。
久而久之,集腋成裘,遂铺出这么一条气派的大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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