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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默立窗边的郭钦和老班正匍匐在地,他们不知何时已脱下身上厚重的运动服,只揉作抹布一般,仓皇地擦拭着地上成河的血迹。
大门正对着的两层冰箱半开,冷气却叫周遭都被白雾盈满了。
阻止冰箱柜门关闭的是从中横出的一只毫无血色的惨白手。
当文侪朝其中看去,仅能看见一个被竭力塞入冰箱的,姿势颇为扭曲的无脸死人。
这屋内怪异处不单有无名死尸而已,到处都开满了红梅,那些没有绝缘体包裹的裸|露电线这会儿皆变作了梅的藤条。
梅也会生在藤条上?
文侪已然无力顾及那有违常理的地方,单单盯着那丛野植的根。
它们是从一个开了颅的僵青尸首的嘴里生出的,粗而不规则的根部穿过那人腐烂的身躯,变作了那堆白骨新的脏腑。
文侪将戚檐推开,跨过门槛,脚没落在瓷砖上,而是一片泥泞的枯草地。
可被鞋从中踩出的不是泥水,而是腥臭的血液。
他环视这充斥着非正常事物的地方,一刹有些头晕。
童彻好似并不理解他的崩溃,只费劲将那木偶拖了进来,坐进自个儿的工位,平静说:“阿侪,阿檐,你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来工作?”
她桌面上的计算机发出狂轰乱炸般刺耳的嘀嘀声,听久了险些变作恒久的耳鸣永远留在戚文二人的脑内。
戚檐伸手揽住那有些手足无措的文侪,又指了指地上随意摆放着的、无数具狼狈的尸体,问:“那是什么?”
童彻的瞳子轻轻点了点近旁那具,又很快转了回来,说:“啊——那是我的遗体。”
“遗体?”
童彻点了点头,分外怜惜地摸着自个儿的脸,说:“可惜这是我最后一张皮囊了,否则还能叫你们瞧瞧。”
文侪回过神来,搔搔鬓角的发,放轻了语气,温柔说:“阿彻,我想看看你的计算机,行么?”
“看吧,这有什么?”
童彻耸耸肩,“和你们的没什么区别。”
她说得并不对。
因为当文侪将她的计算机转到眼前时,爆满的私信框才是那轰炸般的提示音的真正来源。
他抖抖鼠标,摁开了私邮箱,谁料里头尽是不堪入目的骚扰信息与辱骂。
从她动人的面容,到她姣好的身材,她的美丽叫那些不怀好意的网民削作了锋利的刀子,恶狠狠地反刺了回去——最后落笔多是“荡|妇”
二字。
然而文侪甚至来不及展开每一条消息,新弹出的消息便叫那计算机显示屏变作了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从评头论足转为了极尽羞辱的叫价。
文侪忍无可忍,只一通操作将那论坛关了,问她:“阿彻,你做了何事?他们凭什么这般说你?”
她仰头看向文侪,说:“我?我做了什么?哦,想起来了,我那日不漂亮。”
文侪略微屈膝,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怎样才算漂亮呢?”
童彻回答:“穿上绣花鞋,披上红嫁衣,要性子宽厚……要笑!”
那童彻再启唇,却只留下一句叫人云里雾里的话——“你来日会为了那绣花鞋而死。”
文侪身侧,藤梅的不停开合吸引了戚檐的眸光,他一怔,蓦地将视线投向了钟表。
——时分秒三针正不受控地转动着,此刻的时针正以一分钟走一小时的速度运作着。
童彻那含情眼转瞬便落回了那闪着蓝光的计算机显示屏上,她忽而掐紧自个儿的脖子,皮肤在发涨之间变得冷白透明。
文侪大惊,正欲去看她的情况,谁料方挣开戚檐的手向前迈出一步,那童彻的身躯便在他眼前爆炸开来。
她炸作肉沫估摸着只花了两三秒,可是文侪的双眼却似乎自作主张地将那场面放缓至两三分钟,叫他足以清晰地看清她的五脏六腑是如何开裂而后迸出鲜血,皮肤又是如何像是充了过多气体的气球一般,变得愈来愈薄,而后炸作薄薄的肉片。
在那缓慢的光阴里,文侪看见童彻眼里含着泪,她说:
“我不愿穿那绣花鞋,可是阿侪,这绣花鞋不只有我穿,也不只有别人叫我穿。”
***
阴梦第三次委托,第三日24:00,童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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