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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您知道个屁……貔貅啊!
自己明明有箭伤,还往冷水里跳,简直,简直就是神样糊捣!”
他一不留神,又露出钱塘土话来。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荆溪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筒伤药与一碗药汤。
一看她来了,于谦如遇救星,一把扯住她袖子:“快,你来跟殿下说说,他这一跳,麻烦有多大。”
扯到一半,于谦突然意识到,太子跳水,救的正是眼前这位医师,让她来评这个理,似乎有点不合适。
苏荆溪笑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于司直你这么激动,将来如何担当宰执之任哪?”
这句话明贬实褒,即使是于谦也稍微得意了一下,一高兴,便把训斥太子的事给忘了。
苏荆溪先让太子把药汤喝下去,然后解下药膏搁在圆桌上,看了眼那小香炉。
待得太子喝完药汤,她走到榻前去探脉象与体温。
一番问切之后,苏荆溪熟练地解开太子上袍右袖,给箭伤换药。
于谦则站在床边,滔滔不绝地絮叨着注意事项。
朱瞻基老老实实地躺平,任凭摆弄。
这些动作,她在旅途中不知做了多少次。
可这一次,朱瞻基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出,她的手法一如既往地轻柔,态度一如既往地和蔼,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和,就连那股幽幽香气都是一样的,可就是有些不对劲儿。
朱瞻基心想,这一定是自己发热的缘故。
他闭上眼睛,细心分辨,很快便发现了不同之处:呼吸。
以往苏荆溪的呼吸十分平稳,专注于眼前的病症,浑然忘我。
可今日的她,吐息中却带有微微的起伏,很轻,可就像绢纸上的墨点一样明显。
像苏荆溪这样极有控制力的人,怎么会带有这样的变化?
忽然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海里:“难道说,苏大夫是因为太接近我而紧张了?”
朱瞻基从没打算借跳水这事卖好,可也确实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此时他发觉苏荆溪的异状,不由得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近乡而情怯,近情而心怯,所以医师不可给亲近之人诊治。
以此理推之,莫非……莫非她是见到他才有了心态起伏?
朱瞻基感觉体温腾地又蹿升起来,内心的澎湃几乎要爆炸。
他忍不住略动头颅,恰好与正在敷药的苏荆溪四目相对。
太子还未在这么近的距离直视过苏荆溪。
那一对漆黑圆润的眸子,像是两口无波古井,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下,却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深意。
朱瞻基感觉自己会一头栽进井里,再也出不来。
两个人保持了数息的对视,方才移开视线。
太子的心情,却在一瞬间跌回到冰点。
不对!
苏荆溪在刚才与他对视之时,眼神里没有一丝躲闪,也没有半点羞怯,就这么坦荡地回望着。
这是看待病人的眼神。
朱瞻基忽然闷声道:“那家伙不告而别,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那个人哪,只要自己能想通,天下能拦住他的人可不多。”
苏荆溪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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