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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明明已多年不再回忆那些旧事,此刻来到这惠和堂的后廊,心里莫名充滞着诸多情绪,仿佛试图在这些零散的记忆里,寻到一丝来求他们做主的底气。
上了抄手游廊,四处廊红庑绿,藻井繁复精致,此处与那碎玉轩可谓天差地别,将将绕进了抱厦内廊便觉暖气扑面而来,可见这一处烧了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
来往的仆人瞧见她纷纷侧目,亦有人当她快要攀上太子露出讨好的笑,沈瑶熟视无睹,越过抱厦来到正堂前面的廊庑,也不知为何,平日此处候着成群的仆妇等着禀事,今日外头却空无一人,沈瑶心中疑惑,吩咐碧云守在廊角,独自一人越过转角往门口迈去。
方才走到西次间的窗牖外,里面传来一道突兀的哭声,沈瑶脚步一凝。
她母亲段氏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
“说得好听是良娣,不过就是个妾,堂堂三品侍郎府的嫡女去给人做妾?你让我今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沈瑶闻言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夫人并不糊涂。
只是听这意思,太子是当真看上了她,连名分都定了,沈瑶心头打鼓。
沈大老爷亦是头疼犯难,站起来面朝段氏摊摊手,“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我女儿虽多,却也不能被人蹉跎做妾。”
这话倒稀罕,
“有个做妾的女儿,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沈瑶方才升起那点点感恩烟消云散,终归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段氏吸着气,“咱们家的女儿都足够给太子当正妃,侧妃还勉勉强强听得过去,但良娣万万不成,且不说咱俩,就连柳儿,柠儿和杉儿也跟着没脸,她们一个个不是世子夫人,便是侯府诰命,若嫡亲的妹妹给人做妾,她们何以在下人面前立威,何以在婆母面前挺直腰板?”
“你们男人整日在朝堂打打杀杀,哪知道后宅女人的苦?但凡将来有龃龉,此事必定被人拿出来当筏子。”
段氏想到此处,悲愤不已。
沈大老爷连连苦笑,“谁说不是?可那是太子,从出生至而今已当了三十年的太子,除了首辅谢钦,朝中还有几人敢在东宫面前说不?你甚是聪慧,细想一想,若得罪太子,是什么后果?”
段氏心神一凛,连着泪痕也僵在了脸上,她凝滞片刻,悲从中来,往罗汉床上扑去,咬牙恨道,
“我就说她是个祸胎,这才回来几日便惹了天大的祸事,道士说她克我,果真不假,她一回来我就没消停过,这额角直直跳个不停。”
沈大老爷听得大夫人喋喋不休数落沈瑶,亦恹恹叹了几口气,重新跌坐在圈椅里,“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瑶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前方,苍白的脸上麻木到没有任何情绪。
过往斑驳不堪,很多事沈瑶不刻意去回想几乎已记不清,但这句话却如魔音一般萦绕在她脑海,令她刻骨铭心。
每每半夜噩梦惊醒,她似乎听到大夫人从遥远的地缝里钻出来骂她是祸胎。
屋子里静了一瞬,渐渐又起了细碎的哭声。
段氏颓然坐在罗汉床上,一张秀脸隐在暗处,神情布满悔恨,
“当初若真将她送走,也不至于有今日的祸事。”
“我就不该听那恶妇的话将她接回来。”
沈大老爷闻言脸色一变,斥道,“你小声些,三弟妹哪里料到牵出这么多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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