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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岁末,萧应问曾随官家微服出行勘察南郊官道——前长安令陈飞仗着自己是裴氏亲信的学生,一向是气焰嚣张,而后竟敢在官道铸浇用料一事上以次充好,致使大竺贡车摔进泥坑,两名使者重伤。
官家严令彻查,欲拿陈飞祭旗,可偏偏车内送的是贵妃所用黛螺粉,裴启真是抓住这一点,于大朝会上联合纵横——一顶贪恋祸水的帽子盖下来,又当场要洒泪要告老还乡,迫得少年天子负荆请罪。
暗访那夜骤雨倾盆,他们暂歇在农家客舍,晚厨中正有一菜名为“葫芦花”
,乃是将锦鸡与秘方、花料裹入荷叶,再以油网缚之,最后埋进柴火堆煨熟。
撬开外表一层凝固的厚泥,浓醇的气息已从裂缝中四溢,满室生香,冷眼等到厨娘除去那些粗糙的屏障——内里色泽艳靡,皮脆肉嫩,色香味皆上佳。
唇舌肺腑间勾出莫名的不适感,萧应问错眼去睨手上的风灯。
幽暗的光簇映在深邃漆黑的眸中闪烁,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落在半明半昧的昏聩中,更显寂冷。
“三娘明白我的来意。”
他没有转身,也没太端着,懒懒抬肘侧压在一旁垒高的团枕,拿手指绕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小刀上的穗子。
她是再明白不过的,萧世子多疑想要查处罪证,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她的“清白”
,想来之后的祸患无穷无极。
她万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
让他“亲眼所见”
,也不能让他对她换衣的举动生疑——其实不难,李辞盈系好襟前绸带,眸色沉寂望着篷布上的影子,扯扯唇角,惨然笑了声,答道,“妾自然明白郎君来意。”
“……”
这份凄楚又是从何说起,萧应问眯了眯眼睛,等她继续陈述。
可她却不明说,转了身来看他,问道,“郎君从太行山来?”
长发散落在雪白的中衫,光泽得像绸缎上的流水般。
在他们的说辞中,的确是受太行山定风山庄所托,来到陇西寻矿的。
好在傅弦在美色前尚存理智,没有一股脑儿告诉她他们的来路。
萧应问“唔”
了声,不置可否。
说是来自崔嵬,可除萧世子外,那群人却或多或少都带些西京口音,李辞盈心下冷哼,面上却不显,她向他靠了一步,低声道,“八百里太行,巍巍山川,妾无缘可见苍莽冷日、夕阳横断的美景,不知道世子之后能不能与我细说……”
此间狭窄,她一步步往前挪,没两下,长发上幽幽的玉芙蓉香气扑到他的鼻尖——馥郁浓醇,的确是幽州所贡不假——帐上两张影子纠纠缠缠交叠到了一处,可她却并不停住。
萧应问快速地扫了她一遍,对面那人只穿了中衫,绸缎柔顺贴紧纤浓有度的身躯,足未著履,一截小腿莹白光润,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武器。
既然如此,她靠过来做什么?神色平静,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微微屈膝,就要坐到他腿上来。
萧应问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臂把人提走,冷眸阴沉,“你做什么?!”
而对面人竟显出几分迷茫的错愕来,而后她嫣红的唇轻抿,“郎君带这衣裳来给我,不正是为了——”
她顿了一下,把不愿说出的词语退回去,低头看着被他握红的手腕,皱眉道,“或者您这样的人物,也与那山野莽夫一般,给了些许好处,便肆意粗鲁。”
他这下明白过来,一下松开她,口中“哈”
出个音节,冷笑,“你以为我带衣裳来,是为了向你讨这份‘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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