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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扰的雨声中,隐隐几声咳嗽被极力压制住,柳昭微凉的声音传来:
“文举,水患之后必有大饥,眼下府库无存粮,我等向朝廷奏报灾情,再等户部批款尚需时日,你若想救这些百姓性命,只有先结好大户,再——”
一语未毕,陆翀打断道:“府库为何会没有存粮?不就是因为这些贪官蠢蠹?这些年他们贪墨公款,盗窃仓粮,科索百姓,难道我还要去求着他们将百姓的脂膏血肉吐出来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柳含光,我读书是不如你,在官场上蹉跎了这几年也还是个小小的知县,但你这话,未免把我陆文举看得太轻了!”
“你预备怎么做?”
“我已派人到别处借粮。
再不济,冯稹的家里抄出了三千两银子,买来粮米,总能撑过一时。”
车内静默了半晌,柳昭放平了声音道:“他们不会借,也不会卖给你。”
“你怎么知道?”
陆翀有些错愕,他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掀起车帘朝外头吼道,“停车!”
车夫一面驱车一面扭头道,“大人,碗口村还有两里路哩!”
“我叫你停车!”
车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连忙勒马。
马车尚未停稳,陆翀已经蹿了出去,泥水溅了一身。
透过雨帘,月明隐约看到他踉跄了几步,头也不回地涉水向前。
“白安。”
柳昭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去给他送把伞。”
“是。”
“袁大夫不下车么?”
柳昭忽然问她。
月明借着颤悠的烛火打量了他许久,抱着那宝贝药箧,摇头道:“雨下大了。”
柳昭很轻的笑了一声,像是笑她这话,又好像是自嘲。
夜雨孤灯,一身萧索。
马车辚辚向前,透过窗隙,月明看到陆翀把白安的伞扔到了泥水里,不过短短一瞬,两人就被滂沱的雨水浇得像落水狗一般,陆翀仍旧一言不发朝前走。
碗口村地势低洼,状如瓷碗,几乎年年都要遭水患扰攘。
是以每逢汛期,村民都早早避到附近的山上,待水退了再下山继续过活。
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的桃花汛来得这般汹涌。
春雷阵阵,官府的红船眼看就要靠岸,黄浪翻滚,船在水面飘飘荡荡打了个旋儿,又往水中央去了几分。
岸上的人凄然呼唤亲人的名字,船却愈发远了。
陆翀将官服的下摆扎进腰间,挽起裤腿下至江畔劝离百姓,他的声音很快被湮没在风雨里。
乱流湍急,水中山石交错,木枝丛杂,不断有伤者被抬至岸边的雨棚,月明同药局的郎中替他们进行简单清创和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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