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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鼓声,也不是脚步,当躺在病床上的这具躯体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心跳时,意识开始重新回到了秦虎的大脑中,可这个在爆炸中挺过来的青年人再也不是那个张大帅身边的马弁秦虎了。
病床上的秦虎,全身缠满了绷带,只是嘴巴和眼睛露在了外面,当他用力地把沉重的眼皮撑开一线微微的缝隙时,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中年军官正在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争执着,秦虎看到了他们在争吵,却听不清楚他们的声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想着,这是哪儿呀?是旁边护士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三个人齐齐地盯向了床上的自己,几乎是一瞬间就窜到床前的中年军官对着病床哭嚎着:“虎子,虎子,我说你没死,我就说你没死的,他们就是不信,一屋子的兄弟啊,就剩了你一个,他们还要推走你,我就知道你没死的,没死的……”
就这样絮叨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挂满了悲伤、喜悦的泪痕。
病床前的医生将手指按在自己的脖颈上检查着脉搏,另一只手翻起自己的眼皮,仔细看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嘀咕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瞳孔已经扩散了,这可真是奇了!”
片刻之后,医生有了准确的判断:“真是奇迹!
真是奇迹!
心跳恢复,呼吸恢复,这小子又活了!”
刚刚开始恢复意识和听觉的覃天很迷惑,他们为啥叫我‘虎子’?他们是谁?认错人了吗?我的战友们呢?家人呢?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一切跟自己熟悉的世界怎么那样不同,唯一熟悉的是东北口音。
当覃天茫然的眼神定格在中年人身上的军装时,不由得心中惊诧,民国时期的蓝灰布军装,肩膀上竖着佩戴的肩章,东北口音,这是奉系东北军吗?覃天心中在问:“我是谁?怎么会到这里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覃天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很快他就想起了那场夺人心魄的光风暴,自己的身体在光斑的侵噬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消失的一幕那样清晰,是那奇异的光把自己神奇般地带到这里的吗?心肝震颤之下,覃天只觉得浑身绞痛头晕目眩。
一连几天覃天都是在不停的幻觉和疼痛中度过的,白天他任由护士医生摆弄着,咬着牙一声不响,他觉得这具躯壳根本就不是自己。
当晚上病房里静静的时刻,他不敢入睡,只是瞪着天花板在发愣,他想起家里老爸跟自己抢酒喝的样子,想起母亲不停的唠叨,想起新婚不足一年的妻子穿着白大褂坐在药检室里专注工作的情形,想起和自己一起摸爬滚打的一群战友,他甚至想起那些被他擒获或击毙的罪犯们一张张或狰狞或凶残的面孔……他覃天在原来的世界里应该算是个铁血战士,可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想到那些时空隔离的亲人和弟兄,心里难过得就想疯狂的大叫大喊!
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军官每天总是过来医院里看望自己,覃天也时常能感受到他关怀的目光和悲切的心情,他知道这个病床上的躯体可能是这个中年军官的亲人,也能理解这个中年军官的哀伤,因为覃天听到了大夫给自己的诊断,“重度脑震荡,人虽然活着,但很可能会呆傻一辈子”
,但覃天一时还不知道如何跟他沟通交流。
这身体恢复的情况却是让人奇怪,前几天还难受的不行,今天一觉醒来,覃天就已经感觉不到这具身体里难以忍受的疼痛了。
经历过最初的极度震惊与伤感后,作为一个精英级的战士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他清楚无论如何这里的情况都要了解一下,于是覃天对着正在给自己喂水的中年军官慢慢眨了眨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你……我……”
立刻惊喜就挂在了中年军人的脸上:“好好,虎子你能说话了,你记得我不?我,我是你海叔啊!”
覃天再眨眨眼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覃天在等着这个老兵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果不其然,这个‘海叔’也许是希望自己尽快恢复神智,每天开始在耳边不住地唠叨着以前的往事,这话匣子一打开,覃天便知道了现在的自己亲身经历了1928年的皇姑屯炸车事件,这具身体的亲哥哥秦龙被炸死了,自己叫秦虎。
秦龙、秦虎兄弟一入伍,就是面前这个陕西老乡‘海叔’带着,海叔大名周聚海,陕西天水的老家,在他眼里秦虎即是军中兄弟又像自家子侄。
……自己11岁时,做郎中的爹娘在大饥荒中而双双离世,哥哥秦龙带着自己流浪了几千里地儿,因为兄弟两个识字,才在直系陕二师吃粮当了兵。
,!
二次直奉大战时,周聚海的这个连在山海关九门口的一场凶狠肉搏中打残了,虽然把奉军的兵给打下了山头,可直军后援崩溃,就把剩下的十二个兵孤零零地扔在了山头上,后来这周聚海带着秦龙、秦虎这十二个残兵被奉军第一军的姜登选部给收编了。
再后来秦虎被选去东三省讲武堂学习,而周聚海带一个连的兵在南口大战中战绩出众,被杨宇霆推荐给了张大帅做了卫队营的中队长,级别也升到了营级。
秦龙在南口大战中也有战功,就跟着到了卫队营,因为长得威猛高大还读书识字,最特别的是他还懂医懂药,就专门分配在了大帅身边伺候。
‘海叔’还告诉覃天,说是自己聪明好学,人家学了一年半载就从讲武堂毕业了,而自己自从被送进了讲武堂,一直留在讲武堂一边读书,一边帮着教官跑腿儿,还跟着教官去过日本和西洋国家,采买考察的留过洋呢!
去年大帅把讲武堂办到了北京城,跟着教官们办完了差事,就和哥哥大龙一起跟在大帅身边伺候了,这刚刚半年多就……‘海叔’就这样絮叨着,也许是不愿秦虎记不得死去的哥哥,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秦龙带着秦虎流浪当兵的过往。
哥俩的原籍在陕西宝鸡,爹娘离世时,秦龙15秦虎11,哥哥带着弟弟讨饭到了西安,想吃粮当兵活下去。
当时冯玉祥的军队看他们又瘦又小,就给撵了出来,秦龙跪着央求说兄弟俩能读会写,结果军队没收留他们,那些想写家信的老兵却给了俩兄弟条活路,老兵们从牙缝里挤出些吃的给哥俩吃,又找些破军装给哥俩穿上,就这样哥俩在军营边上半讨半要地活了下来。
第一次直奉大战时,冯玉祥出兵驻扎河南,秦龙领着秦虎就后屁股跟到了河南,二次直奉大战时冯玉祥到了北京,哥俩又一路跟到了北京城。
那些老兵们指点哥俩说:吴大帅【吴佩孚】手下还有些陕西老兵,你哥俩去碰碰运气?就这一碰,就碰到了周聚海当兵的陕军二师,那时候周聚海是个排长,就带着一排人死活去求连长把俩人留下当了兵……在周聚海想来,秦龙秦虎是一起到奉军的十二个陕西兵中年纪最小的,大家最护着的,前途也最看好的,是将来这几个老兵养老的依靠,现在一死一伤,秦虎还被炸傻了,不由得是悲从中来,内心绞痛。
下面几天覃天的幻觉慢慢没有了,脑子里自然也开始在消化海叔讲的那些东西,只是还摆出了一副有些呆傻的样子,他想再静静地想上一想,自己应该算是国防大学的优等生,老天爷把自己发配到这里,这算是给自己安排了新任务吗?:()新林海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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