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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聘礼送来,娘先是欢喜,可欢喜了没多久,就又哭了起来。
我咋劝都不中用。”
宋桃儿心里顿时便明白过来了,她走到母亲身侧,扶住了刘氏的肩膀,将脸贴着母亲的脸颊,柔声笑道:“娘,桃儿就要嫁人了,你不高兴么?人家还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往后您和爹再不必为年景担忧了,不好么?”
杨氏也劝着:“娘,这国公府的四爷,使人送来这么贵重的彩礼,可见妹子在人心里那是有分量的。
日后妹子过去,可有享不完的福,您哭啥呢?”
她是个头脑清楚的女人,当然晓得这世上的事儿没这般容易。
然则,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拣好听的说了。
刘氏抹了一把眼睛,哽咽道:“阖家子人,独独抛了你保平安,叫娘心里怎么安生!”
聘礼抬入门时,刘氏也欢喜,她做梦都想女儿风光出嫁,这份风光今日可总算进了门。
然而这份重礼的背后,越发彰显着两家地位的天壤之别,又想到女儿即将离家,去到一个她再也管不着、碰不到地方去时,刘氏只觉满心的苦楚。
她只是个乡下妇人,眼前这般境地,已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正因无力,所以凄楚。
宋桃儿神色平静,她揉着母亲的肩,浅笑说道:“娘,我不怨谁。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郑四爷是个好人,我也情愿嫁他。”
直至黄昏时分,乱了一日的宋家,总算清静了下来。
定过婚书,下了聘礼,这桩婚事便已尘埃落定。
宋家人谁都没多议论什么,刘氏躺在屋中不出来,杨氏便熬了一大锅米粥,切了一碟子咸菜,全家人对付了这顿晚食。
入夜,宋桃儿闭了房门,便在梳妆台前坐了。
屋中没有掌灯,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她年轻洁白的脸上。
她打开妆奁,铜镜如一泓秋水,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容,依旧是青春少女的模样,饱满光润,如初春桃花,灼灼绽放。
这样的一张脸,在国公府经历了数年磋磨之后,也会变得憔悴沧桑起来。
宋桃儿依稀记得,上一世临终之前,她吩咐小丫头春子拿镜子过去。
春子那时候不过十五岁,是国公府里最末等的小丫头,因她年岁小做不得什么,蒋二太太时常嫌弃她蠢笨,便打发到了家庙之中服侍宋桃儿。
春子虽不甚机灵,人倒颇有几分痴心,小小年岁在病榻边忙前忙后,从无一句怨言。
宋桃儿也曾让她另寻主家,她却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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