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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压低的嗓音本该是尖亢的,听着有些柴烟熏烤似的嘶薄,隐忍如伤,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冷。
陆明矶认得这个声音,心底骤凉。
“末殇?‘鬼舞蝶’末殇?”
披氅人阴恻恻一笑:“大名鼎鼎的‘金罗汉’记得我这妖人,荣幸之至。”
医者在刀光剑影的武林乃是珍贵的资源,技艺毋须太高,只消略懂做人,黑白两道都卖面子。
毕竟刀口舔血朝不保夕,谁还没个两短三长?
当大夫想当成武林公敌,老实说是极难的,偏生“鬼舞蝶”
末殇便是一个。
数年前渔阳几座镇子连出大案,死者清一色是妙龄女子,死得都不清白。
其中有两人出身江湖门派,引得群豪联袂缉凶,最后锁定案发时必于左近出没的“鬼舞蝶”
末殇,以为涉有重嫌,欲除之而后快。
末殇脾气古怪,不与人群,被找烦了,出手也不客气,连伤数人,都是无法善了的重手;群豪眼看骑虎难下,来求陆明矶缉捕妖人。
末殇修习的《古林残魂功》份属阴功,非是《鸣杵传夜千灯手》之敌,被陆明矶击破功体,沦为正道群豪的阶下囚。
到了这个份上,末殇仍矢口否认犯行,极言自己采不了花,本就无法对女子出手,听着像是有天阉一类的残疾,却不肯让有名望的大夫验身,说词遂不被众人采信。
陆明矶嗅得蹊跷,略一打听,才发现主导缉凶的“青溪剑隐”
祖逸人与末殇有隙,其独生爱女久病,上门求医,却被末殇断然拒绝。
一句“国手治不了短命”
冷语令祖逸人怀恨在心,早在采花案之前,便以三番四次与他为难。
祖逸人未必有意栽赃,但前事不忘,难免干扰判断,双方梁子越结越大,终至无路回头。
为免冤枉好人,陆明矶让众人善待末殇,先不以疑犯目之,他独力追踪采花贼所留下的线索,花了十天的时间,终于将真凶缉拿归案。
陆明矶带着人回到青溪山庄,召集群豪,开堂审问,出示铁证使其认罪,末了一掌将采花贼打死——讽刺的是,奸淫妇女在历朝历代都不是重罪,拿进官府一年半载就能出来,要肯送钱,有时连牢饭都吃不上。
武林中若遇淫贼糟践,十个里有十一个是私了,残酷之甚,往往骇人听闻。
似乎江湖默许受害家属在报复的手段上可以抛却人性,再怎么残毒都是替天行道,不伤阴德,把惨不忍睹的淫贼残尸随意抛进山里喂狼后,还能回头做个好人似的。
陆明矶果断打死淫贼,当场便有受害女子的亲属表示不满,愤而离席;而当陆明矶问起该如何弥补被冤枉的末殇时,群豪突然安静下来,个个眼神闪烁,还有人打圆场说“鬼舞蝶”
也不是什么好人,练阴功的能是善茬么?
便没犯这桩,肯定干了别的——
最后陆明矶从地牢里,捞出了奄奄一息的末殇,不只是遍体鳞伤的拷掠痕迹惨不忍睹,还有那令人发指的污辱和践踏。
末殇并非天阉,而是名“二尾子”
,同时拥有男女的性征,既有女子的胸乳,腿间亦叠生着阴户以及具体而微的阳物,乃是不折不扣的雌雄同体。
陆明矶发现他时,末殇身上没有一处孔窍是完好的,沾着血污的木橛与其他刑具随意扔在地上,粪尿臭和铁锈般的湿涸血味中人欲呕。
陆明矶万料不到两人的重逢之地,会是另一个同样充满骚臭血气的肮脏地牢。
“我将那些贼厮鸟一个一个折磨至死时,总想着‘金罗汉’陆大侠不知几时找上门,唯恐不遇,特别放慢速度,却始终没能等到。”
披氅人点亮火炬,焰火照出一张涂满白垩的脸,以夸张的靛红二色绘成的眼影斜飞入鬓,依稀见得五官清秀,甚至说得上是艳丽,但嘴角分裂近寸,可怕的缝线上下交错,既似鳄齿,又像横过嘴唇的蜈蚣,便涂成死白,丝毫不减惊心。
他们试图把阳物塞进他嘴里,被狠狠咬伤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茶碗口粗细的木桩。
若陆明矶再晚到半日,或特意从外地叫来的骟驴人早来了一两个时辰,那帮所谓“正道人士”
是打算把其阳物割以示人的。
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怪物。
有张怪物般的裂口有甚奇怪?
“看来你是真的心中有愧啊。”
末殇啧啧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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