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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半信半疑,绕到碑后一看,果然背面有巨型浮雕,虽是人形,却十分的怪异,颇异于寻常碑林所见——
碑中之人有三对臂膀,一对单手指天,一对作势锄地,另一对手臂却是一屈一伸,并掌如刀,当胸贯出;腿脚亦有两双,其一单膝跪地,其二不丁不八,朝前的脚尖微微向内,蓄势待发。
人形的衣裤绉褶、指掌纹理栩栩如生,对人体比例的拿捏尤其毒辣,扬弃写意的艺术讲究,无比鲜活地表现出某种动态。
若有三对手脚三颗头,还能说是三组重叠的人形图样,但碑刻里偏只有一个发盖及肩、深目高颧的异域男子头颅,精细之甚,乃至令人产生不适的感觉,仿佛不管走到哪边,都被那双斜视的浓眉大眼盯着瞧。
而“精细”
对三双臂膀引发的肢体走向、衣褶牵连等,则造成灾难性的影响,只觉处处扞格歪曲,直接把它当成三头六臂的阿修罗来雕或许还不致如此,诡异到令人生出困惑之感。
云纹冢碑的右上角刻着“廿一”
二字,大若并掌,字体丰润、提按分明,线条劲健空灵而有弹性,瞧着眼熟,此外再无其他字刻。
耿照暗自凛起,不由得留上了心。
“你是到哪儿都盯着人家武功秘笈瞧的体质啊。”
阙牧风见他打量得入神,故意啧声。
“武功秘笈?”
耿照猛然省觉,浓眉轩起。
“这是——”
“廿七座《卫江山剑》的石刻碑冢。
这是第二十一块。”
(……果然如此!
)
碑上三具人形里,左臂屈右臂伸、中宫直进的那一招,耿照今日之内已见过两回。
头一回是在打铁作坊,神秘女郎单膝跪榻,运腰腿之力,以锤代剑挥出的那一击;第二次则是在书斋里,石世修出手试探,单臂突破他双手防御的、鬼影般的一按。
两者一重一轻、一猛一迅,截然两样,是直到目睹碑刻,灵光乍现,才将二人之招连系起来,领悟到这份歧异源于他们对图刻的理解不同,竟成质性相悖的两式武技,然而一般的威力惊人。
“告诉你练成这门功夫的秘诀。”
阙牧风压低嗓音凑近,故作神秘:
“‘别想破解所有的图’。
说完了,欠我五两啊。
留下这玩意儿的老王八不是什么好人,故弄玄虚,里头掺了大把没用的,无论想贯串起来,抑或一帧帧练个分明,都只是浪费时间,肯定把你往歪路上引。
“我能打过廿七块碑,拿到‘青出于蓝’,正是因为教了石世修这个道理,只可惜他是绝不肯认的。”
哼的一声眯眼冷笑,狠狠扒完最后两口饭,用力咀嚼,仿佛吃的是某人之肉。
耿照有些诧异。
“《卫江山剑》不是山主独创的武功么?”
“武功或许是,但图刻不是。”
阙牧风将碗一搁,举袖揩抹油嘴,摸着微凸的肚子,一脸满足。
“同后山玄览碑一样,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玩意儿了,在石世修来之前便已存在。
前山讲堂过去是间古刹,倾圮了百多年,为盗贼所据,石世修那老不死的赶走山贼土匪后,自己占山为王,干的是一样的事。”
耿照一看果然是。
石世修从白玉京流亡渔阳,也不过是三十几年前的事,碑后无论字图皆饱经风霜,岁月流风斑斑处,与前头诗刻的簇新平整全然不同,连不是方家的少年都能看出。
阙牧风怡然续道:“你兴许觉得我对石世修没什么好话,是因为他不把女儿嫁我,还将我逐出门墙,故尔有怨,这点我不否认。
但你越是接近、了解这人,你就会明白我不待见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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