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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张面具固然做得极似真人,质地却有些坚韧,仿佛内中夹了锻薄的百炼钢片般,更要命的是:面具内侧布满毛尖似的细密针尖,虽与针灸所使的银针相类,每根不过分许长短,刺满整脸也够瞧的了,谁能戴着这样的“人皮面具”
过日子?
简直是某种刑具。
而针的数量、长短、粗细等,也是张张不同。
最右侧的那张分布最密,宛如刺猬,同时针也最细最短,舒意浓试着以拇指轻刮,触感就像稍硬些的猪鬃,真要刺进皮肉还得多用点劲儿。
再来的那张,明显有十几根针更粗更长,所在的位置几乎是两两对称,是绝对能刺进穴位的程度;居间的面具则没有刺猬般的的细密针毛,但长针更多也更长,差不多就是医者针砭所入之长,颇有“以面具施针”
的意味。
第四张面具的内侧无法断定有无针毛,因覆盖着一层隔水油纸,其下透出浓重的药味,数年过去,轻按油纸仍能感觉敷料湿滑厚软,不见干涸剥落,保鲜之能令人咋舌。
层架最左侧,也就是下排最后一张面具,出乎意料地全无花巧,内侧光滑而柔软,触感微凉,贴肤十分舒适,尽管阴刻的口鼻难以看出印模本相,“是个美人”
这点应无疑义。
(所以容嫦嬿……才喜欢在这里照镜子吧?)
生了张标致的面孔,却不能以原本面目示人,终日戴着蜡黄的长马脸,这名奉玄教茯背使的心理之扭曲,也非不能想象。
舒意浓锁上两重铁门,将大铁环收好,取出暗格里的鳐珠晶柱分置石室四角,无窗的密室中明亮如午庭,更无一处死角。
更重要的是,这房间里躲不了任何人。
充作卧榻的石台底下是实心的,乌木橱其实是层架加上写字台,而五斗柜中连猫都藏不进一只,遑论是人。
置身石室,舒意浓只觉无比安全。
无人能至的峭壁,无人能启的铁门,用不着担心有谁潜藏其中;当日被囚禁时有多绝望,此际舒意浓便有多安心。
她无法每天来,只要心神不宁,或觉再也撑不下去,这峭壁上的孤绝密室便是她的避风港。
石室里没有一件舒意浓日常惯用的东西,此间所有,全是容嫦嬿留下,丹药手札、木颅面具、贴身小衣……连枕头被褥都是。
她不明白何以这里的一切能令自己如此心安,是因为容嫦嬿已死,再也伤害不了她了么?
舒意浓无法解释。
石台邻墙的一角,还钉着一条带铁链的镣铐,那是当日容嫦嬿用来锁扣她的,舒意浓没想过要挖掉。
即使对着五张蜡黄的马脸,她也能睡得比在挂松居里更香。
司剑丫头只来过这个房间一次,便青着脸跑掉了,从此坚拒打扫,只消知道公子爷来此过夜,必定要闹脾气,后来舒意浓便只让司琴扮作自己的替身,留宿于挂松居掩人耳目。
那死丫头,甚至还没看到这整排木颅面具哩!
想到胆大包天的司剑,居然也有专克她的物事,舒意浓又气又好笑,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只有在这儿,她才敢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脱掉外衫、仅着单衣,不抱长剑便即入睡。
女郎褪靴解衫,脱到只剩肚兜纱裤,拿起最左侧的面具瞧了半天,终究没有戴上的勇气,灵光一闪:
“是了,拿些河泥敷在里头,等干了再敲下泥模,不就知道她本来长得什么模样?”
和阿根弟弟在一起久了,果然人也变聪明起来,洋洋得意,翻出底屉的绣锦诃子,对着银镜在胸前比划,想象着穿给耿照看不知会怎么样,晕红双颊,咬唇吃吃傻笑,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直到夜深倦浓,才收起门镜,抱着软滑的诃子滑进被窝,将镣铐扣上左腕,清脆的“喀答!”
如催眠魔音,女郎蜷起长腿,侧如熟虾,勉强将身子缩进石台,倏忽沉入梦乡,娇细的轻鼾回荡在石室里。
这兴许是她近期之内,最香、最沉的一夜独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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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三郡某地无际血涯。
巫士良藏身于杂木丛中,从夕阳西下一直躲到月露林梢,眼见不远处的园林华邸前次第亮起大红灯笼,映得阶前殷赤如血。
他只在被心珠“复活”
那会儿到过此地,记得院墙所覆是青色琉璃瓦,墙作垩白,烁亮如新,不意在红纱灯笼的映照之下,直是覆紫流朱,瞧得人惊心怵目。
白日里富丽堂皇的大宅摇身一变,顿有些群魔乱舞的森森鬼气,“无际血涯”
之名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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