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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山主的条理也反映在口说上。
以她至多三年精通一艺、可同时钻研数门的手眼,这小小丘陵间果然遍布各种作坊,建物错落,路径曲折,令人瞠目。
耿照甚至觉得阵法是多余了,光这份晕绕便足以困人,石欣尘却能在三言两语间交待清楚,少年按图索骥,不多时便找到独立于远处的打铁作坊,约莫考虑到锻造时巨响扰人,才设置于此。
虽不知舟山门下有多少弟子,沿铺石路蜿蜒拾级,一路上都未见有人,敢情全在前山,又或后山只是山主一人的游玩处,本不轻易让人来。
如那被唤作季英的男童,拥有过人资赋,八九岁上便能教大人算学,才破例允许进出。
这十几二十座的作坊、院落光看外观,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与石欣尘衣发精洁纤尘不染的风格相契合,尽显女山主的品味。
亲眼见得山主是一名气质出众的女郎之后,耿照不禁浮想翩联:莫非阙牧风想见的,是师傅的爱女,他欢喜师妹,求爱不成,才被逐出舟山的么?
但似乎也不太合理。
即使相识未久,阙牧风又自带一股锦衣纨裤的轻佻,耿照对他却没甚恶感,颇有结交之意,或许是他肿着脸在卫城看女人的潇洒自若,是耿照想要又学不会的;而他父子俩解兵登城,以及笑说“阙家不会写‘造反’二字”
的豪气,更令少年心折,隐约觉得这位阙家二郎和老胡有些相像,都是嘴上花花、行止磊落的浪子游侠型,不致做出令山庄和父亲蒙羞的出格之举,此事必有隐情。
小师妹无意结亲,婉拒便是,石欣尘何须冒着开罪阙入松的风险驱逐弟子,断了香火之情?除非——
某个极荒谬的念头掠过脑海,想到石欣尘那驻颜如少妇的美貌与灵气,少年不由得头皮发麻,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阙牧风所爱,是他师傅呢?
以这位大哥旁若无人的性子,说不定脑子一冲便大胆示爱,石欣尘羞怒交迸,撵人下山不说,还一状告到二爷处。
阙入松老脸挂不住,忍痛将儿子流放到遐天谷醒醒脑子,让他长点心眼,别再有乖伦悖常的非分之想……
这脚本虽没少了破绽,但娶师傅却比娶师傅的女儿,听着更像是阙牧风会干的事,唯此节的说服力无可比拟。
要不是石欣尘怎么看,也不像能以“老东西”
呼之的模样,耿照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边胡思乱想边检查作坊,但见行当齐备,马上就能动手施作,角落里甚至砌了座靠墙的石炕,上头铺有不易引火的毛皮,看来女郎埋头锻造时,也曾在此和衣而眠。
炕面能让少年躺着伸直双脚,考虑到她身长堪比男子,也是理所当然。
耿照拈拈铁锤的分量,随手搁落,吐了口长气,朗声道:“门外的师兄跟了小弟一路,不知有幸结识否?还请现身相见。”
约莫从山道的后半,便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尾随,跟踪的本领相当了得,若无碧火功的感应,未必能察觉,显是习于乌衣暗行之辈。
但山主口头允他,暗中派人监视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耿照未敢失了礼数,仍以“师兄”
呼之。
来人的呼吸吐纳,是几乎辨不出起止缓急的悠平,若无灵觉,那就是听不见,在渔阳除墨柳先生外,这是耿照迄今所遇第二位。
纯论修为,此人甚至在小姑姑之上,方骸血、梅玉璁等亦难望其项背,更非伍、翟二人可比。
尾随者的武功便未高于山主,在不应庐也够做二把手了,这种身份的人多半不愿藏头露尾,失却格调,遑论跟踪小辈,此节尤其令人费解。
耿照在“要不要喊破”
间犹豫许久,担心对方死赖到他开炉锻造,不得已而为之。
谁知来人便在檐上,被叫破却不发一语,厚脸皮的程度也甚惊人。
耿照莫可奈何,叫道:“师兄若不下来,小弟只能上房顶拜见了。”
都说到这份上,那人仍丝纹不动,看来是铁了心要装,比开水烫落的死猪还安静。
少年正欲跨出门槛,泼喇一响,掌风呼啸着自身侧袭来,那人竟由檐外钻窗而入,踩着石台悍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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