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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者中有人道:“确实是衙门的人,叫李六子对吧?”
众人正怀疑老人目不能视,何以离城忒远,如今看来,竟是衙门派人暗中导引。
至于引到城外荒郊想干什么,简直不堪闻问,顿时爆出此起彼落的嘘声,还有气到喊打的。
李六子见情况不对,没口子喊冤,说自己啥都不知道,是上头的人不耐老汉日日在衙门外转悠,让他尾随,逢老汉向人问路,便打手势引往他处;问他“上头的人”
是谁,又推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僧人只说个“好”
字,带着李六子倏忽消失,如施妖法,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转,手里却多了个巨大的铜钟。
有眼尖的认出是城尹衙门钟楼上所悬,不知多少斤重,僧人居然单手承托,仿佛不比一只灯笼稍沉。
向天托起的铜钟内还装得有人,包含李六子在内共三名,全是城尹衙门里的。
天痴昂然冷道:“待你们想说实话时,便敲敲钟。”
挥掌一击,铜钟剧震,内中三人如雷殛贯体,七窍都溢出血来,登时昏死过去;好不容易苏醒,发狂似的叩击铜胎,争先恐后抢着自白。
始作俑者自是强奸杀人的城尹大人妻舅,名唤施羽志,此人随护院武师学的枪法,不能算是江湖人,与城尹府的武胆谭升瑞交情不错,衙差们想拍施公子和谭大侠的马屁,才自作主张将老汉赶走。
反正施羽志也不是头一回犯事,上回东窗事发时,城尹大人气得半死,念在妻子甚是疼爱这个么弟,只能训诫了事,代施羽志付了笔优渥的赔偿金,好生抚慰受辱女子,软硬兼施地压了下来。
要让城尹大人知道他闹出人命,绝难善了,施羽志遂买通师爷,避免事情传到姐夫处。
那指使李六子的师爷,也被兜进钟里。
天痴谅这帮人不敢说假话,遂进城寻首恶,恰巧碰见施羽志、谭升瑞等在茶楼闲嗑牙,一股脑儿全逮了回来。
谭升瑞因言贾祸,处置自不待言,施羽志逼奸不遂杀人焚尸,天痴给他两个选择:要嘛抹脖子,自刎谢罪,一命赔一命;要嘛接自己一掌,接完还能站着,便可走人。
施羽志这白痴居然选了后者,下场便是眼前这般。
两名衙差、师爷,还有茶楼同行的狐朋狗党,全被扣入铜钟,虽有好心人给挖了通气的地穴,但从正午时分被扣到这会儿,便未被晒得滚烫的铜钟烤死,闷也闷坏了五脏六腑,总之已久无声息,死活不知。
不久,便有人来报,说天痴大剌剌地押人越过城关,衙门那厢接获消息,城尹大人不仅召集三班衙差、马巡弓手等,还向东镇卫所讨救兵,说有江湖人在城中恃武作乱,请求统领支援。
钟阜城外的将军府卫所驻有铁骑二百余乘,全是戍过谷城大营的精锐,非同小可。
天痴听了,讨了纸笔写落满篇龙蛇,抓着施羽志未残的左手摁上血印,倏忽远去,迄今未回。
看热闹的听说大兵将至,怕受池鱼之殃,转眼散去大半,剩下的却不肯走,唯恐走得清光,只余老汉一人,难免父女同命,连尸首都不剩。
几名路过的士绅听说原委,自告奋勇去向城尹大人说情,众人精神一振,索性留在现场等消息,不住地交头接耳、议论不休,给彼此壮胆。
石欣尘见老汉垂首坐于铁枪铜钟前,面色灰败,请示过父亲之后,趋前为他号脉,惊觉他已近油尽灯枯,脉象弱不可辨,同新死之人也差不了多少,赶紧渡入些许真气,老人才“噫”
的一声回过神来。
“……老丈,我扶你到一旁休息罢。”
耿照搀住老汉肩臂,以免他突然栽倒,伤了头颅等紧要处。
老汉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就好。
我等他。”
耿照与石欣尘本以为老汉指的是天痴,他虽目不能视,说话时却稳稳朝向挂在杆顶的施羽志。
耿照听着华服贵公子次第衰微的悠断呼吸,突然意识到他“等”
的是眼前的仇人。
老人在等施羽志断气。
“大师给我一把刀子,让我杀了他,我没拿。”
不远处的地面上,搁着折下的半截枪头,约莫便是老汉口里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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