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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症?”
华佗竟哈哈大笑起来。
曹丕一把推开陈矫的手,怒冲冲道:“先生既奉征辟来至营中,就当竭力服侍我父。
身为军医非但不去医治,闻知主帅病重竟还幸灾乐祸,究竟是何居心?”
“公子差矣。”
华佗依旧脸朝里躺在那里,不紧不慢道,“在下非笑曹公病重,乃是笑军中庸医不谙病理。
浅而近者为头痛,深而远者乃头风。
头痛猝然而至,易于解散;头风发作不休,愈发愈烈。
罹患此症多为忧愤恼怒所致。
怒而伤肝郁而化火,气火俱逆于上以犯头顶。
若风气逆乱甚疾,则头晕气闷目不能明……请恕在下直言,曹公此番用兵并未有困,近来数日也未曾辛劳,恐怕离京之先便已有郁怒在胸,冬春交构又逢虚火,今日必是遇到焦急之事勾起老毛病来了吧?”
曹丕闻听此言惊得呆呆发愣,满腹恚怒丢得一干二净。
那日许都皇宫之事虽不明详情,但想来就是曹操郁怒之源,而任峻之死岂不是病发之因?这些并未告知华佗啊!
此人单听症状便可推断个八九不离十,难怪被喻为神医,又想起陈登、李成生死之事,越发觉得太怠慢他了,赶紧整理衣衫深施一礼:“晚生曹丕给先生见礼,刚才慢待先生了。”
“公子多礼了……”
华佗这才翻身而起。
曹丕仔细端详——但见他身高七尺骨骼清奇,穿一身湛青粗布衣衫,鬓须如雪枯枝别顶,虽是年高之人却面庞白皙不见皱纹,隆准口正细眉长须,眼窝深凹二目炯炯;那双精细修长的手攥着一卷书简,既非《内经》《本草
》,亦非《难经》《素问》,却是六经之一的《春秋》。
举手投足仿佛都那么轻飘飘的,果然是仙风道骨气质非凡。
沛国百姓讹传此人乃神仙下世,甚至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此言虽荒诞可笑,然而他修身养性鹤发童颜却是不假的。
曹丕越看此人相貌越喜,料定他熟知病源必能医治,赶忙二次施礼:“烦劳先生施展岐黄之术治愈我父之病,在下必当重谢。”
“言重了。”
华佗微笑着托住他手腕,“在下虽不曾拜谒过曹公,亦知他是喜怒不定性情中人。
但人之喜怒哀乐,过之皆有损伤,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
令尊日理万机忧怒于心,又长年奔波不得休养,加之年至五旬疠气愈重,筋骨脾胃亦不似昔日那般健旺,染上头风这等毛病也属正常。
只要他收摄心神缓和气息,日常不忧不怒勿急勿躁,此症必能有所缓解。”
“缓解?可是……”
华佗不等曹丕说完又道:“这样吧,在下开个药方,请曹公身边的医官再加参详便是。”
说着便要取笔简书写。
陈矫觉出他有搪塞之意,连忙伸手拦住华佗:“华先生且慢,曹公病症甚急,还是请您亲往一趟吧。”
华佗微然一笑道:“曹公身边的医官想必也是供奉天子之人,虽然未必手到病除,也属此中高人。
在下不过是山野游医,岂敢在高人面前造次。”
“先生此言差矣!”
陈矫赔笑道,“您奉征辟而来,便是曹公掾吏。
如今主上有疾,岂有推脱之理?纵然有御医照应主公,他若用令调您,您焉能不往?况且还要看在公子这一片孝心的面子上呢!”
华佗面上浅笑心中犯难——他本是通晓经籍有志仕途之人,原想跻身朝堂效力于天子,但逢此昏乱之世,有道是“春秋无义战”
,既不能混迹于割据之徒,精研医道悬壶济世也罢了。
领曹营这份差事其实是被逼无奈的,若真给曹操治好病,被他看上留于身边怎能再浪迹九州治民疾苦?况且他现在又正计划编纂一部医书,若被曹操拴在身边,可就顷刻不得空闲了。
再者,通过陈登调任之事,他便知曹操乃是固执猜疑之人,能不能遵从医嘱把病养好还在两可呢!
万一治不好又是何等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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