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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把在场之人都吓坏了,审配、逄纪抢步上前把袁尚搀起来:“主公,我们可受不起公子的礼啊!”
“应该的。”
袁绍点了点头,“我决议……决议……”
他想说“决议把家业连同官位传与此子,请诸位排除私念鼎力辅保”
,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直觉喉咙仿佛被什么人扼住,动动舌头都异常吃力。
审配、逄纪见此情境泪涕横流,跪在袁绍面前朗声盟誓:“皇天后土神人共鉴。
我等辅保少主继承大业,一定忠心耿耿永无二心!”
别人见他俩领了头,无论真情假意也只能纷纷磕头附和。
即便听了他们的表态,袁绍心里还是不无忧虑。
倒不是怀疑审配、逄纪的忠诚,而是废长立幼有悖礼法,这三个儿子将来的微妙关系实在令人不放心!
可他又只能这样决定,选择袁尚绝非因为偏爱,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平心而论袁谭是长子又有战功,是万万不能搁置一旁的。
但袁谭为人刻薄寡恩,又缺少谋略,与河北诸多豪族之间没有处好关系,这就大大妨碍了以后的道路。
袁绍统治河北的原则是重用豪族抑制百姓,与豪强共治天下,力图建立一个森严的等级秩序。
若官渡得胜有了新地盘立袁谭倒也罢了,可这一仗打输了,不但血本无归内部矛盾也开始凸显,今后的首要任务是保守疆土恢复实力,这可能要三五年的努力,更要靠河北大士族鼎力扶持。
袁谭与审配他们的关系处不好,人心不齐怎么能与曹操抗衡呢?至于老二袁熙,忠厚到家就是窝囊,选他为主恐怕会使河北豪族盲目扩张,物极必反将来难免尾大不掉。
挑来选去可堪其位的就只剩下老三了,袁尚自小聪明又能礼贤下士,那些豪强趁他年幼搞些兼并土地之类的勾当倒无伤大雅,以他的天资加之历练,日后能处置好。
只有立袁尚才能兼顾内外,把河北豪族都绑在袁氏这驾马车上。
但袁尚继位意味着废长立幼,袁熙倒也罢了,老大袁谭久在青州,既有兵马又有郭图扶持,定不肯善罢甘休。
何况还有一个外甥高幹,自从掌握并州后渐渐难以驾驭,俨然已成国中之国,可绝不能再闹出兄弟相争的事了。
所以袁绍要把袁谭过继出去,摘掉他身上的血统优势,并禁止其离开邺城掌握军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祸起萧墙。
可即便这些举措都完成了,袁绍依旧惴惴的,眼下没问题,可日后怎样又有谁猜得到呢?只能尽人事,而不能知天命,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啊……
千不怨万不怨,只能怨自己急功近利败于曹操,把大好的情势给葬送了。
袁绍想到这儿愈觉天旋地转,胸臆间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息怎么喘也喘不匀;一瞥眼又瞅见了跪在远处面如死灰的郭图,想叫过来训教几句,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抬起手颤巍巍指着他。
逄纪何等敏感,赶紧把耳朵凑到袁绍嘴边,又点头又称是,假装听到了什么,然后转过脸朗声道:“郭公则,主公有令传你。
少主继位局势不稳,暂罢你都督之职,河北兵马自即日起交军师审配统领!”
郭图见他假传号令立时无名火起,但回头一望——不知何时,袁尚一派的李孚已带了十几个铁甲卫士守在门口,个个刀枪在手杀气腾腾,倘若敢违抗他们的意思,立时就有性命之虞。
郭图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着牙拱手道:“属下遵命……”
审配把手一摊毫不客气:“公则,你把兵符拿来。”
郭图强压怒火,不情不愿地自怀中摸出虎符,递到审配手上。
审配接过来在袁绍眼前晃了两晃,袁绍连点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眨眨眼睛——总算放心了!
他的手摸索着伸到榻边,攥住一把小梳子,吃立地举到胸前梳理着胡须。
刘氏知道他的脾气,哪怕死也得死得有面子,想接过来帮他的忙,袁绍却攥得死死的不肯松开,硬是要自己来。
众人见他还这样死撑着,一个个又垂下了泪水。
袁绍哆哆嗦嗦梳理了几下,忽然颤抖着嘴唇,挣扎着道:“都出、出……去……”
审配等人已肝肠寸断,重重磕了个头,望了主公最后一眼,呜呜咽咽退了出去。
郭图愤满胸膛,但袁尚继位已成定局,现在连兵权都被人家夺去了,只能跺着脚忿忿而去。
辛评也是反对立袁尚的,一者他将来必然遭受排挤,二者他总觉得废长立幼后患无穷,但事已至此就算有千言万语袁绍也听不进去了,何况辛氏与曹操的军师荀攸有亲戚关系,只要说错话难免被打成内奸,他只得唉声叹气跟着郭图走了。
袁熙不是刘氏所生,又眼瞅着弟弟继承了家业,自觉呆在这里有碍,连望父亲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颤抖着跪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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