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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突然回忆起昨天在院子里,她温声跟果果说话时,头发飘起来,空气里散着淡淡的水果香。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发尾,已经干透了,不过被风吹得有些发凉。
兴许是听见了动静,秦瑶动了动脖子,他抓住的几缕头发就从指缝里划过去,最后完全脱离。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半睁不睁的,揉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没怎么睡好,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刚睡醒的人,却急急忙忙催促起陈淮来:“醒了就快下去,这里时间流速不正常,睡一觉起来,孙福生老得牙齿都得掉光了。”
陈淮盯着自己的手发了几秒的呆,然后从容不迫地套上自己挂在椅背上的黑色羽绒服,把拉链拉到头,对着大开的窗户吹了几秒的风。
额前的碎发像蝴蝶一样飞起来,陈淮轻轻眯住眼,浮起的那点冷汗被吹干,他艰难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梦。
秦瑶看他跟个佛祖一样岿然不动,幽幽道:“你难不成每天起床以后还要对天做一次祷告!”
“对啊。”
他懒洋洋的,“走投无路的人只能求神佛庇佑。”
秦瑶多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这句话,偏头岔开了话题:“快点洗漱吧,我们尽早出去吧,你还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成!”
时间的步调确实乱七八糟,一夜过去,外头的街景都不一样了,路上落了一层枯黄的叶子,应该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灰色的砖瓦上到处挂着皱巴巴的横幅,写着千禧年好,举国欢庆新世纪,但那横幅看上去已经挂了挺久了,边缘都破掉了,陈淮猜测现在应该已经二零零几年了。
孙福生这个时候依旧住在原来的职工大院里,依然是领着孩子回家,只不过上次牵着女儿果果,这次是已经上高中的小儿子。
陈淮的视线追随着他,这场面渐渐与记忆里重合,孙老头那天把饥肠辘辘的他领回家时,也是这个样子的,走路的时候左脚有点跛,腰弯着,手里拎着两个没热气的包子。
老头说,天黑了就要回家,那时候只有陈淮自己知道,有的人啊,天亮了也回不了家。
“妈,学校催着交校服费了。”
唐娟听了儿子这话,脸一下子垮掉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敲,又发起脾气来:“催我有什么用,有本事找你爹要,上个月纺织厂倒了,你爸现在喜提下岗,咱家是一点儿经济来源都没有了。”
他一横眉:“姐不是还在厂里缝衣服吗!”
唐娟冷哼一声:“她缝衣服能挣几个钱咱家里四口人,要养四张嘴!”
说完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捉了筷子就去敲儿子的头:“你也不是个东西,一家人都供着你上学,结果还天天给我拿那点儿分回来,当初还不如让你姐继续上学,她成绩比你好多了。”
他被打得唉唉直叫,哀嚎:“那你让她继续上啊,干嘛逼着我读书!”
唐娟又敲他一筷子,叫他小点声:“你姐想读书都没得读,你还叫上了……什么味儿你是不是又拿给你买鸡蛋的钱拿去买烟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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