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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了那么久的雨,过去的脚印早被浇软浇平了,雨停以后只要有人走过脚印必定显眼,何况还是三十多个人呢。
沉默了一会,警卫班长突然抬起头道:“既然说到脚印,如果他们真的在后面尾随,那也会留下脚印不是么?咱们往回走一段出去看看路,是不是就能证明了?”
“哎,对啊。”
警卫班长转身:“徐科长,这么办吧,我一个人往回走,如果没事我再回来,如果枪响……就说明是真的。”
徐科长定定瞅了警卫班长一会儿,点了点头:“小心点,如果能回来,我不想听到枪响。”
警卫班长掉头开始小跑,转过了几次弯角,翻过了一个低岗,没有异常情况,再走一里应该差不多了,警卫班长心里这样想。
扯着路边的枝条,小心地溜下了一个土坎,抬上臂蹭了一下腮边的汗,抬起头,视线定住了。
叶排长?这是……被他说中了……
警卫班长正在考虑是该直接鸣枪示警,还是悄悄跑回去告诉徐科长,猛觉得后心一股凉,连回头看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艰难地低下头,看了看从胸前透出来的刀尖,很遗憾,没力气扣扳机,对不起所有人……所有人……
刀尖猛然消失,而后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天色晦暗,地上泥泞,徐科长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这天气让人太难受了,抬头看看泥泞来路,问身边的战士:“这一阵子,够他走好几里了吧?”
“看来应该没事,班长可能快回来了。”
“啪——”
枪响了,不是等待中的来路远方,也不是等待中的驳壳枪,而是响起在身畔的树林中,是一支清晰响亮的七九口径步枪。
眼前的战士脑袋随着枪声狠狠地摆动了一下,身体僵直的一瞬间,徐科长随着他歪倒的方向看到一串被瞬间牵拉出来的模糊飞溅。
眼前这突兀的一幕让徐科长看傻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根本不再受支配,好像与空白的大脑失去了联系。
啪啪啪啪半秒钟后,十多声枪响紧密得仿佛叠加在一起,响起在咫尺树林中。
剩下的呆在路上的七个战士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动作,已经直挺挺地落进泥里,或者被埋住了脸面,或者无神地看着晦暗天空。
徐科长仍然站着,仍然空白着,不闭嘴,不眨眼,如果他倒下的话,仿佛也死了。
身边的树林里稀里哗啦响,有好些人正要走出来,叶排长在前面不远出现,一身的脏破八路军军装,沾裹着大片的泥污和碎草落叶,一边扯着背带将步枪甩在肩膀后,一边眯缝着三角眼走过来,一直走到徐科长面前半步远,然后伸出一只手掌。
“徐科长,我们又见面了。”
徐科长尽管手在抖,但是努力把手挪到腰后,想要去摸自己的枪,却被身后的人先一步把枪扯出来了。
叶排长微微笑了笑:“用枪握手可不是个好习惯。
其实你们该继续走的,我并没打算害你们,真的,只想让你们带路而已,这是迫不得已,还好你没受伤。”
这时一个人跑过来,用日语报告了什么。
……
下午,雨终于停了。
“我……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气喘吁吁的周晚萍又一次跌倒在泥里,此刻周大医生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坐在泥里,全身脏兮兮,灰军装彻底变成黄军装了,摔倒时连半张脸都溅上了泥,原本艳丽的面容狼藉一片。
刚才山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响,是徐科长他们停留的方向,看来他们完了。
周大医生在泥水中艰难地撑起无力的胳膊,抬起头,曾经的艳丽被泥污遮得不见,于是,再一次哭出了声。
“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还能有力气哭?”
这句平淡的话,这个低沉的声音,让趴在泥里的周晚萍猛回过头,看清了身后那个泥泞的男人身影,突然哭得更大声,更沙哑,更没羞没臊,根本不管什么年龄什么地位,只想拼命地哭给他看,爱怎样怎样。
“……”
胡义很无语,不愧是周大医生,总是能人所不能。
静静看着她趴在几米远的泥里哭,不管不扶,一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下来,才说:“省下这力气,用来继续跑不是更好么?”
“我不跑了!
我就呆在这了……不用你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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