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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斗中香烟袅袅,随车轮辘辘,迤逦不绝。
犊车前后均有十来位家仆,前呼后拥地随行呵道,称韩国公家眷出行,让路人回避。
路人皆知潘美如今颇受官家器重,见此声势亦纷纷退避。
这日德妃命周怀政请楚王入宫。
赵元佐还道父亲回心转意,与他说秦王之事,立即乘革辂入宫,直奔万岁殿见驾。
岂料赵炅闭门不见他,周怀政方才说出德妃召潘、冯二女赏花之事,称德妃想请楚王少留片刻,见见两位姑娘。
赵元佐垂眸一想,已猜到此中因由,朝周怀政一拱手,道:“都是贵胄女眷,我不便与之相见,告辞。”
言罢不理周怀政挽留劝阻,赵元佐疾步走出丹凤门,上了革辂,绝尘而去。
潘宝璐车马行至汴河上州桥,将要上桥,却见另一侧过来一队车马,领头的家仆已走上桥,正在引导后面一辆犊车上桥。
领头的潘宅家仆见对方不顾呵道声,竟欲让他家车马先行,顿时扬声喝道:“我家小娘子乃韩国公千金,今日乃奉旨入宫陪德妃娘子赏花,尔等还不速速退让!”
而对面有人答道:“我家小娘子是梁国公千金,今日也是奉德妃娘子之命入宫赏花,我们先到,理应是我们先过桥。”
潘宅家仆闻言不敢擅作主张,走到潘宝璐车前,躬身请示,问是否允许梁国公家的小娘子先行。
潘宝璐听闻有人抢道已是不悦,又见与其相争的是梁国公之女冯子璿,她一向好胜心强,虽无意与楚王为偶,但既有人欲将她与冯子璿相较,却也绝不愿落了下风,见家仆如此征询她意见,顿时一声冷笑,反诘道:“是我们人多还是他们人多?”
家仆赔笑道:“他们奴仆不过四五人,是我们人多。”
潘宝璐眼波一横:“那你还让什么让!”
家仆点头如鸡啄米一般,连声称是,回首朝己方人等招手:“我们上桥!”
冯宅家仆不肯让道,一位俏丽的侍女从冯子璿车旁走出,质问潘宅诸人:“韩国公府怎的如此不讲道理,明明是我们先到,我家小娘子也是受邀入宫,我家主人也是国公,名爵身份并不逊于你们,你们为何硬要抢道先行?”
两厢对峙间,潘宝璐褰帘看对面冯子璿的随从和犊车,见那车虽也是青牛丹毂,但彩漆脱落,颜色暗淡,不由露出鄙夷神色,道:“梁国公过世没几年,怎么家道竟衰落至此?国公千金入宫只带四五名随从,连个持炉行香的人都没有。
犊车的漆都掉成这样了,竟不如我家丫头坐的车光鲜。
冯家小娘子坐着这样的车,也要争着抢着赶到前面,莫不是要为我开道?”
冯宅家仆们听她言辞刻薄,一个个神情愤懑,方才那名俏丽侍女正欲要上前理论,却闻冯家犊车中传出一位女子轻缓的声音:“锦色,退下。”
那名为锦色的侍女应声退后几步,但面上犹带怒意。
众人噤声,目光投向那车。
但闻车中女子从容道:“潘家小娘子说得不错,我家这车是旧了。”
虽有帘幕遮蔽,但可想而知,车中人是冯子璿。
潘宝璐闻言自觉冯子璿气馁,愈发得意。
冯子璿声音继续传来:“大名冯氏世代簪缨,今日我乘的车,原是前朝广顺年间,先祖获赐的宫车,所用木材珍稀坚实,中有沉、檀等香木,称‘七香车’。
另仿唐七宝辇形制,四面缀五色玉香囊,囊中贮辟寒、辟邪、瑞麟、金凤四香,是以毋须侍女持炉行香。”
潘宝璐着意打量,果然见冯氏犊车四面垂有五色玉镂雕的香囊,清风拂过,迎面飘来的是不经烟火薰爇的草木香气,异常清幽。
潘宝璐一时无语。
冯子璿又道:“冯氏女眷出入宫掖常用此车,却也还能代代相传,不过用到如今颜色确已暗淡,是不如新贵的光鲜。”
冯宅家仆相顾而笑,锦色亦笑道:“姑娘所言甚是。
如果大名冯氏也像潘家一样国朝才崭露头角,那姑娘的车一定像潘家小娘子的一样光鲜。”
围观的人窃笑,对着潘宝璐一方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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