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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侍中?”
卢多逊沉吟,道,“他多半是怕你攻下太原,与他争功……但国公何必听命于他。
太原城破,国公是第一功臣,他也奈何不了你。”
潘美只是摇头:“那时我与他围攻太原,快破城之际,他按兵不动,我力争进兵,他始终不许,勒令我退兵。
回朝之后,他才告诉我:‘官家曾御驾亲征太原,却没攻下,若你我破城,回朝之后,速死无疑。
’后来见了先帝,先帝责问我们为何没能攻下太原,曹侍中回答说:‘陛下神武圣智,尚不能破城,臣等庸碌,安能必取?’先帝果然颔首,不再追究。
那北汉,最终是由今上亲率大军去灭的。”
卢多逊闻言笑叹:“曹侍中深谙官场之道,难怪无论面对先帝还是今上,均能如鱼得水。”
潘美道:“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死生只在君主一念之间。
自那以后,我行事也谨慎多了。”
卢多逊点头道:“国公待今上恭谨。
今上即位,将诸位大将手中兵柄解除殆尽,但国公手上的,倒没大动。”
潘美苦笑:“那是因为我也知趣,每次领兵出征,镇守边关,总会把妻子儿女留在京师,上书‘乞陛下特照管’,只携妾侍前往,今上便会派兵驻守在我宅外。
若妾生子,我便送妾与孩子回京,依旧请陛下照管。”
卢多逊睁大双目,做惊讶状:“原来如此……世人皆称今上待国公格外优渥,不曾想,其中内情竟是这般……”
潘美喟然长叹,起身走至窗边,望向舟外天水相接处,神色凝重。
卢多逊亦随之站起,缓步走到他身边,试探着问:“良禽择木而栖,国公既受今上猜忌,何不另投明主,为自己谋个更远大的前程?”
潘美着重看了看卢多逊:“你是说,秦王?”
潘美迟疑道:“今上毕竟待我不薄……”
“不薄?”
卢多逊冷笑,旋即问:“曹侍中与国公当年受命平江南,临行前先帝称大使可斩副使,国公可知,这是何人向先帝出的主意?”
潘美眉头紧锁,隐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难道是……”
卢多逊紧盯他双目,郑重颔首:“正是今上。
他向先帝进言说你有谋难制,领兵在外随时有谋逆的可能,必须给曹彬先斩后奏的权力,方能遏制住你。
我也曾受先帝信赖,他回忆往事,得意之下便将此事作为驭臣之道的案例,告诉了我。”
潘美颓然闭目,似倍觉痛苦。
卢多逊微微一笑,朝秦王府方向一拱手,又道:“秦王温雅仁慈,论心机,则远不如先帝与今上,若登大宝,必为仁君。
国公赠明珠于陈国夫人之恩,秦王已铭记于心,对国公十分感念。
若国公辅佐秦王即位,国公非但不会继续忍受今日猜忌之苦,超越曹彬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亦指日可待。”
潘美低目沉思,须臾沉声应道:“事关重大,卢尚书容我好好想想。”
卢多逊欠身道:“理应如此。
国公且善加斟酌,明晚我再拜访国公,望到时能得到国公的答复。”
潘美目送卢多逊下船远去,然后徐徐踱回船舱,取下悬于船壁上的佩剑,一手握剑柄,一手抚剑鞘,凝思良久后拔剑出鞘,看向那凛凛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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