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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滚烫的红铁,鬼魅般的人围在身边,叫啊嚷啊,黑暗中只有天上一轮孤月,阴寒的刀刃闪过,他猛地从梦中惊醒,眼前没有刀,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浅灰色的幔帐。
阿怜急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你醒了。”
床边人影一闪,就听见瓷碗搁在桌上的声音,带着热气的药味飘进帐里,阿怜撑着坐起来,掀了帐子望着霍春生笑,哑着嗓子喊他,“阿霍。”
对方却冷着脸,“喝药。”
阿怜的笑意僵在脸上,那种做错了事的紧张感又揪住他,他默默端过药碗,突然注意到衣袖颜色不一样了,低头一看身上,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他立刻惊慌起来,“阿霍、我!”
“先喝药。”
霍春生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靠着桌沿,盯着他。
等他把药一点点吞下去了,霍春生才,“说吧。”
阿怜却说不出话来,一想就明白,衣服都换过了,那他肯定也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东西,霍春生知道怜悯的怜可怜的怜,他肯定识字,就算不识字,也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选配通州牢城’,你锁骨下刺的字,你是流放的犯人。”
又是那种陈述的语气,霍春生没有在问他,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
阴湿的牢房和冰冷的刀子,刺字的地方隐隐作痛,阿怜捏紧了被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到自己像被扒光了,所有那些他难以启齿的隐秘都在霍春生直白冷静的眼神下无所遁形,他有委屈,有气愤,可更多的竟是害怕,他怕得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挺远的,但又够近,近到霍春生能看见他细微颤动的肩膀,又瘦又薄,抱在怀里的时候硌死人了。
本该流放的犯人,现在却逃到了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别说阿怜,就连霍春生都要背一个包庇窝藏的罪名。
在长亭那会儿,霍春生是真想过把他丢下算了,可他还发着烧,又浑身是伤的,这么瘦一个人,万一真的冻死在路边怎么办,霍春生头一回遇上这么愁人的事。
人都走出去了,又折返回来,他不忍心。
“算了,你伤好了就走吧。”
霍春生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他早上蒸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吃呢。
晚饭又炖了个汤,在堂屋火塘里架炉子煮着,很香,但阿怜吃不出味道,总偷偷瞧霍春生的脸色,只看一下,就飞快低下头,坐立不安。
霍春生发现了,但没理他,他已经让步了,答应让他养好了伤再走,还给他煎药做饭,还有哪里不够?他可没功夫哄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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