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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又问道:“当时是何情形,宁举人可与我详细说说?”
宁和自然是要答的。
只见她手持茶盏稍作回忆,便细细说来:“从秋闱落幕之后,我与周兄二人在州城停留数日,只等官衙放榜。
我因是女子,少得诸位同年邀请。
且我生性喜静,不爱往那些个酒宴之地。
反之周兄性情拓达豪爽,招人喜爱,结识不少新友,日日是邀约不断,朝出暮归、饮酒赴宴。”
“待到放榜那日,周兄……名落孙山,许是心情郁郁,过午便与人出去喝酒。
等至天将暮时分,我正在院中读书,忽有个书童打扮的童儿前来传话,说是周兄与人在酒楼打了起来,事情将要闹大,叫我速速赶去。”
又是酗酒又是斗殴,周父听得已是眉头紧锁,攥着茶杯的五指收得紧紧的,显是怒极。
若是周生人在眼前,想必是少不得要挨上一顿好打。
“我听闻此事自然心中焦急,即刻便随那童儿去了。”
说着,宁和露出个有些无奈的苦笑:“然去了方知,周兄与他那几位友人所在,正是州城最大酒楼之一的洪福楼。
楼中每日达官显贵出入、四方客商云集,宁和不过一小小举人,哪又能起得了什么用处?我到时堂中已乱,处处桌椅倾覆、杯盘横飞,花了许久才找到周兄……唉,他不知怎地招惹了位身着团花紫袍的锦衣公子,叫那公子所带的几个仆从堵在墙角拳打脚踢,我上去救他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得一路过道人相助,我二人这才得以脱身。”
周父问:“便是带走犬子那老道?”
“正是。”
宁和道,“那道人须发飘然,法术精妙,先以障眼之法叫那公子仆从们寻我等不得,又以穿墙之术领我二人脱身而去,神乎其技,非凡人也。
老道自说名为金煌真人,乃金虚派长老,此行乃是外出办事途径此地,又言观我与周兄神骨有异,皆非凡人,当有仙缘在身,便出手相助。
随后道人要走,问我二人可愿随他而去。”
周父沉吟不语,倒是周大郎听得神色怔愣,忍不住出声道:“宁举人此言当真?这世上,竟真有那等仙人法术?”
“自是当真。”
宁和郑重点头,神情里也有些感慨:“从前总以为神佛之说虽不至子虚乌有,却也是雾中花、水中月,飘渺方外之物。
若非此回亲眼所见,亦不敢信。
可见大千世界广袤无垠,我等凡人局限这方寸之地,不过沧海蜉蝣尔。”
周父以手抚须沉吟良久,缓缓道:“这么说,我儿是跟着此道寻仙去了。”
“正是。”
宁和说:“那道人一问,周兄便立时说愿往。
道人便将袖中一纸驴掷出,落地化为驴车一辆,领了周兄上车,那驴车便踏空而去。
天幕沉沉,灯火莹莹,须臾便不见踪影。
我与周兄,便也从此再未见过。”
宁和嗓音清正醇和,既无寻常女子之尖利,又无寻常男子之低哑,有如潺潺溪水、又似琴音沉沉,自然悦耳,叙事时极易引人细细倾听。
她讲那当时情形,那神乎其神的仙人术法,生动之处,皆是周父等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叫二人不由随之陷入遐思,怀想那等玄奇景象。
而宁和自己此刻,也在回想这一路种种。
这一趟万里之途,她自觉受益良多。
去时虽心怀忐忑,却也有几分踌躇志满、意气风发,一路历山匪、遭刁难、遇贵人、赴科场、逢仙人……不过数月时光,却好像走了有半辈子那么长。
归来时,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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