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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陈想。
殷陈又想,这半月里,他日日与淳于先生呆一个时辰,又与舅父长谈,还要会见他的友人。
留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将鱼食丢完,她带着嬗去长门宫,略带着幽怨地陈阿娇抱怨。
陈阿娇听罢义愤填膺,立时就要提剑去质问霍去病。
殷陈惊得忙拉住她,千劝万劝才将她劝住,夺下她手中宝剑。
可殷陈也心生疑惑,难道是他自认为自己要好了,所以觉得那段她照看他的时光让他难堪了,所以才会疏远她。
但他也曾在幕北,在小月氏王城照看过毫无意识的她,这不是扯平了吗?
乞巧那日,霍去病穿得极为得体,特意在腰间佩戴了香袋,冠带齐整,想是又去宴会了。
殷陈难得好兴致,将嬗送到长门宫,命人在月下置席,又摒退了众人,于月下独酌。
待到夜少半,他归来了。
殷陈已经独自饮了半卮酒,她头也不抬,只淡淡道:“来啦。”
霍去病坐到她身边,见她分外认真,纤细手指翻覆间,几缕五彩线慢慢结成一根。
他扯过压在案上的一端绳头,为她牵着。
待到最后一节打上结,殷陈满意地弯唇,“伸手过来。”
霍去病伸出左手,殷陈解下他腕上那根旧的五彩线,绑上新的。
霍去病挑眉感叹,“难以想象,陈长公主竟有这般精巧的手艺,想必是乞巧之神附体。”
殷陈嗔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与之掌心相贴,十指紧扣,“冠军侯看不起人。”
她的手好温暖。
他不禁紧了紧她的手。
殷陈眯眼一笑,她凑近他,呼吸间是微甜的酒气,她细致地描摹他的模样,这一载,病痛似乎将他和她折磨得不像夫妇了。
她多想亲近他,可她只是停在他极近的位置上,呼吸轻轻地替她抚在他面上,她打了个酒嗝,笑得极灿烂,“我特意将嬗留在长门,今夜就你我二人,先来对月乞巧一番。”
她说着,拉着他走到边上早就备好的香案前。
案上供奉之物齐全,她倒是极为虔诚的信徒。
霍去病没料到她准备得这般周全,他有些犹豫,“可乞巧是女子的节日,我一个男子,怕是会亵渎神灵。”
“神灵宽宏,心诚则灵嘛。”
殷陈跪在席上,松开他的手,双手掌心相对交叉,闭上眼。
掌心的温热抽走,瞬间被寒冷侵占,霍去病侧首注视她,淡淡月光为她的侧脸笼上朦胧的轻纱,她在祈愿什么呢?
是否在祈愿他能每年都在身侧?
于是他跪在她身侧,闭上眼,这样祝祷:宽宏的神灵,请原谅临时信徒的冒昧,信徒愿以这仅剩的意志和残躯,换取爱人不再故步自封。
这半月,他在与一切告别。
与陛下,与舅父,与父母,与自小一齐长大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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