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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老臣尚有言。”
詹兆渊仍是不紧不慢,继续道:“话说回来,这《孙子兵法》通篇皆是‘重战’二字,教的是如何打仗啊,可此等有违人和之作恰恰被赞叹为至妙者,流芳百世矣。
概因其——放之古今而皆准,便无所谓乱世、治世。
既如此,与兵之事自是怠慢不得的。”
“况且胡蛮适才投降,天下初定,须得彰显我大魏皇恩浩荡、普天率土之势,万不能在此时示弱。”
话音落下,堂上的氛围又是一变,覃茂山与卫肇宪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悬起的心又落回了原位,但是上座的人未置可否,众人依旧低着头,谁也不敢开口。
未久,只听上首悠悠然一声询问:“那依老先生之见,兵部、礼部提请的事该如何办?”
詹兆渊未答,一直拢在身前的双手向外一摆,撑握住红椅两侧的扶手,徐徐站起了身,站定后又整了整衣袍,才道:“依臣之见,宫宴须办,祭祖须行,京观亦须建。
眼下最大的顾虑,同仲恭所忧,莫不在一个民生国计。
然民计之事,观古今可以四字蔽之,谓‘节流开源’,节流者,谨行俭用,开源者,广生门路。
原本未料有此些事,未将其纳入今年国计,眼下是该重新审议的,该延后的,该提办的,该整饬的,内阁当协同六部九卿再行商议。”
“另,臣在此自请,以臣一年之俸充用京观修筑——此京观绝非仅观赏一用,它将成为我大魏边陲的坚硬盾牌,保我疆土永固不朽,示以犯我大魏者,必诛——”
一番话,有如晨钟暮鼓。
在场的众人,属詹兆渊与张纶为官资历最深,二人年岁亦是相差无几,但也许更年长几岁的张纶已过了七旬,一代之差便如天差地别,且看张纶已是一副清癯伛偻之态,而詹兆渊依然墨发玄须,常年身在高位,一身矍铄威然之气比作一头狮虎亦不为过。
他气态本就充盛,这一番话又用足了声势,余音绕殿足足三周亦消退不尽。
待余音消退之时,上方陡然传来一声朗笑:“好,好啊!
好啊!
老先生高义,”
然而下一刻他便收起笑,面似为难,“老先生有这份心,当是极好的,但,恐怕老先生一人之力,也未必能有所及,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啊。”
此时,卫肇宪、覃茂山再行一揖,两人同声附和——
“臣同请!”
“臣也同请!”
在其后,又零星有三两个大臣站出来同请,他们一个接一个站到殿中,直至无人再动,满堂鸦默雀静。
魏章帝半垂着眼下视着这些“大义”
之臣,始终没有出声,头上冠冕缀吊的珍珠没有一丝晃动,而珠玉之下的神色叫人辨不真切。
沉默在一串闷咳中打破。
魏章帝方仰了仰上身,若无其事笑道:“大善,大善!
大魏有诸卿,乃国之大幸,此事便交由老先生主办,朕很放心。”
“皇上!
此事还待……咳咳咳……”
张纶想要继续辩驳,不料这阵咳喘来得猛烈,未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又咳了起来。
魏章帝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了,朕知张卿你有顾虑。
这事在人为,若总是束手束脚,不免太过萎靡,相信有老先生牵头,定能给大魏带来一片升腾之象,此事就此定下,莫要再议了。”
说罢,他微微侧过头,一直恭立在一侧的官员立即走至殿中,接着一声高唱,豁亮宛如鸣金:
“奏事毕——”
朝毕,大臣一个接一个从玄武门走出,门口的廊道两侧停满了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轿撵,各旁站有轿夫、侍者,皆是等侯在这接自家主子下朝的。
裴瑾远远走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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