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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孔雀只有在被强敌激怒时,才会亮出最漂亮的羽毛。
过去的十多天里,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张皇后的心情从愤怒到惊慌,再一点一点滑入绝望的深渊。
她已经精疲力尽,真想扑在丈夫或儿子怀里痛哭一场。
可是他们一个躺在梓宫里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在遥远的南京粉身碎骨。
隔着重重雨幕,汉王与汉王世子的身影有些狰狞。
他们向天子和太子下了毒手,他们买通了禁军与阁臣,他们已经筹划好了一切。
只要一直这么对峙着,天平便会慢慢倾斜过去。
不知不觉,她的身躯朝前弯去。
张皇后骤然警觉,脊背一挺,双手从两个儿子手里拔出来,去扶凤冠的两侧。
现在她全凭这顶凤冠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与责任,若是它不小心坠地,张皇后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住。
扶好顶冠,张皇后垂下双臂,正要重新牵住两位藩王的手,却在这时听到一个声音。
吱呀,吱呀,吱呀。
这声音在雨幕中不甚响亮,可真切得很。
张皇后的视线从汉王身上稍微挪开一点,注意到一个宦官正划着小船穿过浊水,朝着这边过来。
这条运送吃食、资材的小船她已经见了很多次,只是这个宦官的身形有点陌生。
不过这场对峙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宦官们轮替换班也不奇怪。
张皇后把视线收了回来,把全副心神继续放在对面。
可吱呀吱呀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她又瞥了一眼,柳眉轻轻皱起。
这条船怎么回事?往常它都是绕到宽台后头停泊,怎么这一次却大喇喇地越过子午中轴线,来到三座宽台与龙之间的水域,几乎处于最醒目的位置。
别说张皇后,就连群臣和汉王都注意到这个不和谐的小墨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谁划的船?如此不知分寸!
张皇后十分不悦,正要开口呵斥,却见那个瘦高宦官晃晃悠悠从船头站起来,仰起脖子,用能穿透雨声的雄浑嗓门大喊了一声:
“南直隶应天府捕吏吴定缘,向皇后娘娘捎来太子的口信,他还活着,很快回京!”
他的嗓音没有于谦那么洪亮,用词也很粗鄙,可没人顾得上计较这些小毛病。
此时即便一声炸雷在午门前响起,所有人也不会听见,因为满耳都是吴定缘后半截的话:
太子还活着,很快回京。
太子还活着,很快回京。
太子还活着,很快回京。
张皇后身子一晃,几乎一头栽倒在地;而汉王浑身一僵,四肢血脉像是瞬间凝结;至于那一班习惯先谋后动的重臣,被这句话蕴含的意义直接砸蒙在原地。
整个午门广场,被这一句话摄走了所有的声音与魂魄。
若不是水面上仍旧泛着无数涟漪,简直要让人错以为这是一幅不会动的工笔重彩画卷。
四面八方的目光,如万箭攒射到这条小船之上。
吴定缘抱胸站在船头,神情平静,如同站在秦淮河畔观望城头落日一般。
他不懂朝政,也不明白宫廷角力的奥妙,更不可能解开这团乱麻——但何必去解?索性一刀劈断,最简单不过。
午门前的局势甭管有多复杂,吴定缘只认准一点:太子一出,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诸位大臣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士奇和吕震。
这一对冤家对视一眼,居然很有默契地同时站出来,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南直隶应天府捕吏吴定缘,我不是说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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