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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郑家兄弟把舢板开过去,然后蹲在船头,笑眯眯地看向他:“汪管事,你这是在捉文虫呢?”
汪管事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一迭声地喊着救命。
朱瞻基指指他怀里,又指指自己。
汪管事登时会意,勉强抬起一只手,从怀里把那一袋合浦珠子拿出来,交到吴定缘手里。
也幸亏他今晚一直在忙活,没顾上回房间,珠子一直揣在怀里。
转了一圈,物归原主。
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样,朱瞻基突然连报复的兴致都没了。
他让汪管事扒住船帮,但不许上船,吃些苦头也就算了。
太子直起身来,把珠子扔给吴定缘:“你数数,少了没有。
少一枚,我把他再踹下去。”
吴定缘接过去,仔细数了一回,这才往怀里一塞。
此时,苏荆溪正蹲下身子,仔细地为郭纯之整理着衣襟。
一代淮左硕儒平躺在船头,气息全无。
于谦扼腕痛惜不已,深为国家去一文宗而遗憾。
他见苏荆溪伏尸不语,想出言安慰一下。
不料她很快便抬起身子,表情平静:
“对郭伯父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谦登时无语。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郭芝闵参与了谋刺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之后,郭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郭纯之这一死,等于为儿子赎罪,至少郭家阖族不会被牵连。
但是……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好歹你是郭家没过门的儿媳妇,三日之内未婚夫与未来公公相继身亡,怎么口气冷淡得像在谈论两位路人。
于谦正要追问,一旁吴定缘却把珠袋甩到他嘴边,道:“你去数数珠子短没短,少管别人家闲事。”
于谦悻悻地扯开口袋,转身一枚一枚数起来。
吴定缘俯身下去,把郭纯之的尸身挪到了船尾,然后转身离开。
于谦这边把珠子重新点数了一遍,一抬头,看到苏荆溪伸过手来,手里是一封没拆开的信笺。
“这是什么?”
“我在郭伯父怀里发现的,似乎刚从京城寄来。”
于谦有点为难道:“私人尺素,交给他家人便是,干吗给我?”
苏荆溪道:“朝堂学问之事,非民女所能插嘴。
不过,郭伯父赴宴,为何要把这封京城来信带在身上?他是不是要给汪极展示?于司直熟悉官场,或许能令接下来的旅途有所参鉴。”
对太子一方来说,京城一直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
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张皇后的一封密函再无半点透露。
这一封信既然被郭纯之带在身上来见汪极,很可能与京城之事有所关联。
于谦深深地看了苏荆溪一眼,把信封接过来,封皮上是两排墨字:“鹤山先生敬启,谯郡张泉”
,笔法遒劲郁勃,颇得颜鲁公行书的神韵。
他还在想谯郡张泉是谁,舢板轻轻一颤,原来是船头撞到一处土岸,就此停住。
于谦把信笼在袖子里,跟着众人跳下了船。
信里写的什么,暂且不急着看,于谦想到眼下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公子,咱们接下来怎么找船呢?”
干掉汪极,固然快意至极,但也断绝了拿到荐书的可能。
眼下距离进鲜船出发只有一个多时辰,深更半夜,去哪家大户再去弄一份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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