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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落在镜奁之中,莞尔道:“嬷嬷不必打扮的这样精致,随便挽个髻就好,不必上妆。”
汤嬷嬷看着沈莺歌素面朝天的脸,微微一讶,虽不用去荣秋堂请安,也要侍奉家主,新妇怎能不整妆待发?
沈莺歌自然是看出了对方的困惑,眨了眨眼,没有解释。
她已经不是以色侍君的妃了,上辈子辛苦经营自己的形象,每日天还黑着就起床上妆,两个时辰起步,这种女为悦己者容的生活,持续近十年,太累了,这一世,她必须要对自己好一些。
用过早膳,沈莺歌去到正堂,二房和三房的人陆陆续续来请安了。
历经昨夜的闹腾,二房变得老老实实,谢瀛、谢宝萍二人成了鹌鹑,一个断了手筋,一个在祠堂里跪了一夜,如今都缩着脑袋,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沈莺歌也懒得睬他们,三房的六姑娘谢桃笙送来了一只木雕莺鸟,栩栩如生,生动可爱。
对于可爱的事物,她从不吝啬赞美,爱不释手道:“这只黄莺我很喜欢,是你一刀一刀雕凿的吗?”
“是的,提前一个月雕的,想让长嫂喜欢,希望长嫂如自由的鸟儿,扶摇直上九万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莺歌心中有一块小小的地方,隐微地凹陷了进去。
众女眷走后,她回溯着自己上辈子的境遇。
自己全部的野心,就是自由一生,但她是皇宫里绣在屏风上的鸟,年深日久了,羽毛暗了,霉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今刻,她已不在深宫里,路变宽了,加之羽翼渐丰,可以慢慢施展自己的抱负和计划。
跳入脑海里的第一桩要紧事,是原身的遗愿,去宁禧酒楼送谍报。
时间马上要到了,就在明夜,她去是不去?
若是去,风险很大,很可能把自己重新摆放在与谢瓒的对立面。
若是不去,沈莺歌内心就过意不去,她也解不开原身身份的谜团。
沈莺歌想不通事情时,就会选择四处走走、散散心。
她吩咐汤嬷嬷把以冬唤回身边。
汤嬷嬷以为沈莺歌必会审讯以冬,谁料想,沈莺歌半个字没提,让以冬陪同她在长汀院内晒晒太阳。
汤嬷嬷想要敲打一番:“夫人,您不问问这个侍婢?”
“我倒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嬷嬷。”
汤嬷嬷蓦然一怔。
沈莺歌道:“你亲眼看到她放蛇?”
这句话问得很微妙。
汤嬷嬷肯定不能回答“亲眼看到”
,如果回答“亲眼看到”
,沈莺歌接下来肯定会问她为何不来提前禀报,非要东窗事发才姗姗来迟,那岂不是作证了她知情不报?
汤嬷嬷斟酌着道:“没有看到,但那夜的汤池,是以冬亲自烧水、放水,也只有她一人进出过濯房,老奴推断是她放了蛇。”
“所以,你推断她放蛇,然后代替我惩戒她,扔她去了柴房,还准备发落她,是或不是?”
汤嬷嬷的右眼皮直跳,都说右眼跳灾,她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祥预感,抬眼触到沈莺歌的眼神,背脊上一股寒意顿时窜了出来。
沈莺歌眼尾轻然一勾,笑开了:“汤嬷嬷,你比我还像个主子。”
此言一出,汤嬷嬷愣住了。
以冬也是愕住了,她大抵是没料到少夫人会替她撑腰,她都做好了被夫人审问的准备了的,但夫人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
汤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告饶:“老奴都是为了夫人好,夫人初来长汀院,要侍奉家主,老奴想着为夫人分忧,没想到惹夫人不虞,是老奴的不是了……”
这种“为你好”
的话术,沈莺歌上辈子在宫里头听了不知有多少回了,听得她彻底倦了。
“嬷嬷可知道,建隆九年燕京城内的冤假错案,有多少桩吗?”
汤嬷嬷有些懵,不懂沈莺歌提及十年前的事作甚,她强颜欢笑道:“夫人莫要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懂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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